白话《金瓶梅》第五十二回 西门庆认下干女儿 应伯爵戏弄众粉头

白话《金瓶梅》第五十二回 西门庆认下干女儿 应伯爵戏弄众粉头


西门庆宝贝儿子满月酒,接连办了三天酒席。

第三日请的是亲朋好友以及邻里街坊。

同样叫了四名妓女助兴。

前两日的客人都有官身制约,言谈举止还算有些分寸;今日西门庆的狐朋狗友一到,顿时气氛为之一改。

粉头和浪荡子碰到一起,各种粗俗的语言各种不堪的举动纷纷登场。

再说丽春院头牌李桂姐成了西门庆的干女儿,从妓女与嫖客的关系转变成了准亲情。

她也自认为身份与地位发生了变化,于是在西门府里也拿起了半个主子的架势,指东唤西。

很有潘金莲、宋惠莲得意忘形时的做派。

我们回想一下,

第一个元宵节,潘金莲一会儿叫:大姐姐,你看看那绣球灯;一会儿叫:二姐姐,你看看那大鱼灯;一会儿叫:三姐姐,你看看那婆子老儿灯...

第二个元宵节,宋惠莲一会儿叫:姑夫,给我放个桶子花看;一会儿叫:姑父,给我放个元宵炮仗听;一会儿丢了花翠;一会儿掉了绣鞋...

这回李桂姐的表现是一会儿叫:玉箫姐,累你给我倒瓯茶来吃;一会儿叫:小玉姐给我盛盆水来洗洗手;一会儿叫:银姐,你们仨唱个曲来给娘听...

简直一模一样,同样的写法,同样的表现形式。

这三个女人有共通之处,都显得那么浅薄,都带着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劲头!

虽然从侧面也表现出了一些些灵动与可爱。

外面已经开席,热闹非凡,李桂姐等四个粉头本来就是被叫来为客人助兴的,可李桂姐偏偏不肯出去,独自留在吴月娘房中,只让其他三个出去陪客把盏。

哪知外面自有磨她的恶人。

应伯爵见了三名粉头却不见李桂姐便问道:“李家桂姐怎么不来?”

西门庆推说不知,让这三名粉头每人弹唱一曲,应伯爵听了一段又作怪道:“谁耐烦听她们唱?快取三个座来,叫她们来挨个敬酒,比听唱强多着呢!”

西门庆道:“且让她们孝敬列为尊亲几套曲,你这狗才,偏就这等摇席破座的。”

郑爱香儿也骂道:“应花子,你门背后放花——等不到晚了?”

应伯爵索性走下席来一个个的把她们拉过来道:“怪淫妇,什么晚不晚的?时光有限了,不久青刀马过,我是等不了了。”

郑爱香儿骂道:“怪行货子,你拉的人手脚不着地的。”

谢希大问:“什么是青刀马?”

应伯爵道:“寒鸦儿过后,就是青刀马。”

众人纷纷大笑。

“青刀马”,“寒鸦儿”,再加上“等不得”,这是个荤段子,形容一整个过程,不便解释。

应伯爵是最会活跃气氛的人,欢乐场少了这样的人的确会逊色几分,不怪西门庆离不了他。

吴银儿坐在应伯爵身边,应伯爵悄声问:“李家那淫妇怎么没来?”

吴银儿道:“你还不知哩!人家如今认了大娘做了干女儿。你认了就认了,还瞒着我们。我还奇怪她大模大样的坐在炕头上,拿东拿西,卖弄她是娘的干女儿,直把我们往下踹。要不是后面六娘对我说,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还道她不出来?”

应伯爵笑道:“不打紧,我一定叫这个小淫妇出来。”

又说:“我对你说吧。她一定是见你大爹做了官,一是惧怕他有了官家势力;二是担心去妓馆的次数少了,这才和老鸨子商议,认了干亲。你说我猜的是不是?”

吴银儿点头,应伯爵又说:“我教你个法,你明日也买些礼物来,却直接认六娘做干娘就是了。她和你又都是过世花爹一条路上的人。”

吴银儿喜道:“二爹说的是,回去我就对妈妈子说。”

这就是应伯爵的能耐。

他只用根据吴银儿的两句话就完全猜准了李桂姐认西门庆做干爹的用意,并且直接给出了对策,让吴银儿去认李瓶儿做干娘。

等于都成了西门庆的干女儿,这样一来吴银儿也不必因为在西门府低李桂姐一头烦恼了。

李瓶儿如今有了孩子,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并不比吴月娘低;

另外李瓶儿还很有钱,而且大方,不会亏了她这个干女儿。

吴银儿听了自然大喜。

应伯爵有句话很有意思,他说李瓶儿和吴银儿都是死去花子虚这一条路上的人。

怎么能算是“一条路上的人”?

李瓶儿原来的老公花子虚长期包养着吴银儿,在他们的观念里,有这个关系就自然比别人亲近些,就可以算是一条路上的人。

也是我们现代人理解不了的逻辑了。

韩玉钏儿过来敬酒,吴银儿这才离开。

韩玉钏儿倒是有礼,一口一个‘二爹’。

应伯爵只是推辞道:“少端些,我吃不得了。”

韩玉钏儿乖巧地道:“二爹慢慢吃,我给你唱个曲儿听。”

应伯爵道:“我的儿,你可正合着我的心思。常言道:养儿不为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你也好,丽春院的娃娃以后也不愁没饭吃,都比郑家的贼小淫妇强。只是躲滑,不肯唱。”

郑爱香儿骂道:“应二花子,你发什么神经?招我一顿好骂!”

西门庆也笑道:“你这狗才,刚才你不让她唱,这会儿又怪她不唱了。”

应伯爵道:“这是刚才的那笔账,现在敬酒她不给我唱?我只要有三钱银子,就使唤的这淫妇给我推磨!”

应伯爵透漏出郑爱香儿的价码,作为清河县几大头牌之一的价格,其他三人也相差不远。

又问西门庆:“李桂姐怎么不叫她出来?”

西门庆说她今日没来。

应伯爵笑道:“刚才明明听见她在后面唱,你就替她说谎。”转头对玳安儿说:“去后面把她叫出来。”

玳安儿不肯动:“二爹想是听错了,那是女先生郁大姐在唱曲给娘听。”

应伯爵骂道:“你个贼小油嘴,还哄我!等我亲自去后边把你那些娘都拖出来。”

西门庆也只好让玳安儿后面去叫。

李桂姐不情不愿的还是来了,行了礼却只站在西门庆身旁。

西门庆让她给乔大户敬酒,乔大户慌忙欠身道:“这位姐是大官人府上的令翠,在下怎敢起动?使我坐起不安。”

应伯爵道:“你且请坐,叫她站着。她是丽春院的粉头,递酒供唱是她的本份,你不要惯她。”

又道:“你老人家放心,她如今也不做婊子了,见到他爹做了官,改认做干女儿了。”

李桂姐立刻羞红了脸骂道:“晕头了你,胡言乱语的。”

谢希大问道:“真有这事?我们也拿出人情替哥哥贺一贺!”

应伯爵又笑道:“还是哥做了官好,这会儿连干女儿也有了。到明儿洒上些水,汁儿都出来了。”

被西门庆骂:“你这狗才,只是这样胡说!”

乔大户的做派显得他好像是个正派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他的形象好像贾政,十分相像。

【汁儿】是侄儿的谐音,指西门庆和李桂姐名义上是干爹干女儿关系,事实却是乱伦关系。

郑爱香儿插嘴道:“应二花子,桂姐既做了爹的干女儿,你索性做爹的干儿子罢了。”

应伯爵骂道:“小淫妇,我不缠你,你倒自来找事儿!”

李桂姐也说:“香姐,你替我骂这花子两句。”

郑爱香儿笑道:“不要理这望江南、巴山虎儿、汗东山、斜纹布。”

又道:“这应二花子,今日鬼酉上车——推丑,东瓜花儿——丑的没时了。”

郑爱香儿伶牙俐齿,可却离得远;气得应伯爵上来抓住桂姐扯了两下。

西门庆却来骂道:“你这狗才,她给你敬酒,你逗她干什么?”于是过来打了他一下。

应伯爵只说李桂姐:“你倚着你汉子的权势,我怕你?你看你那‘爹’叫的那个甜!快给我拿了琵琶唱一套我才饶你。”

【望江南、巴山虎儿、汗东山、斜纹布】取每个词的第一个字再加上谐音,读出来就是:王八汗邪。

【汗邪】是神经错乱的意思。

郑爱香儿骂人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歇后语接连说应伯爵长得丑,说话丑,行动也丑,很有意思。

这一场酒下来,西门庆骂了应伯爵好几次,还打了他一次。

可他丝毫没有真正怪罪应伯爵的意思,反而更显得亲昵。

谁都可以看出来,应伯爵的举动后面分明带着西门庆的纵容。

应伯爵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什么人可以调戏,什么人绝对不能无礼。

虽然李桂姐做了西门庆的干女儿,西门庆也要做一些护着的样子,可就算应伯爵对李桂姐的举动再过份一些也不会真的惹他生气,说到底还只是个粉头而已。

并且因为应伯爵的搞怪,整个桌上的客人应该从头至尾嘴巴都没合上,一直都是在笑的,气氛好的不得了。

西门庆当然明白这都是应伯爵的功劳。

这些妓女粉头也未必没有借着和应伯爵笑骂打趣来让西门庆满意的意思。

这就是双赢!

不止是双赢,所有人都高兴,都开心,也都满意。

应伯爵的手段应该说是帮闲里的佼佼者了,在整本书中他一直都是赢家;即使在他的靠山西门庆死后,他又成为了新贵张二官的亲信。

不必说这人卑劣的性格,不必说他攀附权贵忘恩负义的行径;

这种人没有道德可讲。

他们就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小人物,为了吃饭养活家小,出卖尊严出卖廉耻,几乎出卖一切可以出卖的东西,只为能活下去。

同样也是可怜人。

我相信:假如可以,没有人愿意攀附别人没有尊严地活着!

因为西门庆做了官,因为李瓶儿生了孩子,已经将主角潘金莲冷落了许久。虽然潘金莲每场还是会出现,可她不做主角很久了,下一回我们就要回到她的故事里,讲讲她和女婿陈敬济发生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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