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光隐德 敦行致远 ——读《明朝那些事儿》有感之徐阶

               

        前年买了一套《明朝那些事儿》,以看小说的速度两天一本一览而过。去年产假在家,每每哄娃入睡后会翻出来读上几十页,有所思。如当代散文大家梁衡所说,“好书耐抽读”,《明朝那些事儿》就有这样的魅力,任翻一页,读上一段,都会把你吸引。它集趣味性与知识性为一体,极大地满足了我这种想要探究文史却又古汉语知识浅薄的人的阅读需求。所以,尽管时间碎片化,我再三追寻明朝二三百年的历史。

        明史中,第一个激发我写读后感的,不是朱元璋也不是张居正这些教科书中普及过的人物,而是张居正仕途之师——徐阶。书中对徐阶与严嵩十几年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史的叙述,那些人物背后抽丝剥茧的心理剖析,在我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徐阶,松江府华亭县(今属上海松江区)人。1岁掉枯井沉睡三天苏醒,5岁落悬崖挂树枝无碍,28岁得罪上司传言死罪未死,三次濒临险境幸免于难。14岁考中秀才,17岁被当地知县聂豹看中,授王阳明心学。21岁高中探花,入职翰林院。28岁年轻气盛批驳反对内阁首辅张璁,被贬福建穷困山区延平专管司法刑事案件。从天子门生骤降为小办事员,断冤案、清积案,励精图治,毫不懈怠。清查非法银窑事件先期碰壁,后反复钻研聂豹临别前语重心长告知的心学要诀,在现实与信仰间觉醒变通,解锁“知行合一”模式。因政绩突出,相继擢升为黄州同知、浙江学政、东宫洗马兼翰林院侍读、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职务。徐阶这一路走来,还算顺畅。严嵩与徐阶又有着什么样的渊源,才会有那场艰苦卓绝的斗争?

        严嵩,后世文学作品多称其为“明代第一奸臣”,但他光亮正直的前半生却鲜为人知。幼堪称神童,8岁考中秀才,27岁二甲第二名,即全国第五名,被选为翰林。30岁母亲去世,守制三年。守制期满,朝廷多次下旨,严嵩拒不入朝,理由是——“奸人当道,在下不堪与之为伍!”加上身体有疾,一直到十年后,40岁的严嵩复工,任钦差、国子监祭酒、礼部右侍郎、吏部尚书等,左右逢源,倒也敢于直谏,还算正派。嘉靖十七年,严嵩58岁,嘉靖欲逾越祖制追认其父兴献王为皇帝进太庙,主管礼仪的礼部尚书严嵩摇摆不定被嘉靖面斥,终在原则与利益之间选择了后者,迎合嘉靖而顺风直上,后入内阁21年有15年为首辅。

        严嵩父子贪腐之猛骇人听闻,卖官鬻爵,骄奢淫逸,尤以严世蕃为甚。连嘉靖的儿子——后来成为隆庆帝的裕王,也曾为索要给赐王府而又拖延三年的银子而行贿严世蕃。严家被抄没的家产多到可以编册成书。严嵩排除异己,祸害夏言、沈炼、杨继盛等忠良之臣。夏言虽傲慢但有恩于他,他反咬一口罗织“结交边将曾铣”的罪名使夏言弃尸于市,妻儿流放。沈炼上奏论严嵩十大罪状,被发配关外,后被杀害,两个儿子也被斩草除根。杨继盛死劾,廷杖一百入狱三年,狱中碎碗剔骨疗伤。嘉靖悬而未决,严嵩设法除之。最为让人痛恨的是,庚戌之变中,鞑靼围困北京城,严嵩作为首辅命令城内驻军不得反攻,待蒙古人烧杀抢掠后自行撤退。有观点认为,严嵩的种种行为是为专职修道的嘉靖背锅。以嘉靖的绝世聪明,严嵩的伎俩他不是不清楚。严嵩也是揣摩迎合着嘉靖的意思才敢妄为。即便如此,总是严嵩私心作祟,其祸国殃民的骂名无法掩盖、脱逃。

        徐阶对于严嵩罔顾国家利益、残害忠良等行为虽然鄙视、气愤,但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深知,以他当时的势力,要对抗根深蒂固而又庞大的严党集团,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曾因轻敌而遭反攻,后来他收敛锋芒选择了隐忍,或培养骨干、拉拢太监,或钻研嘉靖喜好为其写青词、炼丹,甚至还将自己堂堂内阁次辅的孙女婚配严嵩孙子做妾,与严嵩搞好关系麻痹对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一个刚正不屈、直言上谏的愤青,变成了圆润深沉、工于心计的政治家,一点点缩小着自己与对手的差距。长徐阶二十多岁的严嵩日渐老迈昏聩,而严世蕃贪虐淫纵,嘉靖终是疏远了严嵩信任徐阶。徐阶利用嘉靖信奉道教的“神仙”之语,结束了严嵩的政治命运,构陷“通倭”、“作乱”的罪名判严世蕃斩立决。83岁高龄的严嵩“寄食于墓舍”,贫病交加中死去。

        后世评论也有批判徐阶之言,不外乎徐阶家教不严,三子有二圈占大批土地,婚配严家的孙女在严世蕃被处死后也被亲生父亲——徐阶长子毒死。可是古往今来,又有谁终身圆满一而概之?亦正亦邪邪亦正,是我对徐阶的解读。类似卧底,兼有双面,扮演着不是出自本心的角色,双手互搏。如果归属树大根深的严党,他的日子或许顺风顺水;如果像沈炼、杨继盛等人至刚至纯,虽未得偿所愿,但也不至于背负“对严嵩百依百顺像严嵩小妾”的误解与侮辱。可是他没有,偏偏选择了那条人迹罕至的路,沉潜意念,忍耐克己,曲意事嵩,厚积薄发。扳倒严嵩后,徐阶秉行“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诸公论”的施政纲领,一改先前面貌,拂逆上意,拨乱反正、提拔贤能,扭转先前颓靡混乱的政治局面。《明史·徐阶传》评价:“徐阶立朝有相度,保全善类,嘉、隆之际政多所匡救。间有委蛇,亦不失大节。”

      徐阶八十一岁善终,谥号文贞,明代仅次于“文正”的谥号,同唐代魏征。

        过于投入事业必定忽略家庭,这是铁律。徐阶应该也是如此吧?在严嵩致仕严世蕃充军逃跑回家后,身为首辅的徐阶依然不敢放松,听到儿子对他说“老爹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应该找严嵩报仇”竟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要是没有严大人,哪有我的今天?”他隐藏自己太深,以至于鲜少有人知晓他的真正立场,甚至是他的儿子。所以,他儿子的劣迹,大概起因于此。至于他的孙女,古代封建社会三纲五常荼毒下,男权至上,女人的命视如草芥,受过正统思想教育的徐阶亦如是。徐阶他狠心歹毒吗?他与严嵩不是个人恩怨,他也不是一个独立个体,他代表的是无数受严党戕害的官与民。为了无数死于严党的同仁志士,为了铲除奸臣、匡扶正义的崇高理想,他不得不牺牲个人利益。理想的实现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有的代价是自己的尊严或生命,有些代价是施诸于亲人的。

      纵观之,凡事有果必有因,不管徐阶还是严嵩,他们的履历既有“天命不可违”的时局之无奈,也有“事在人为”的主观能动性。转折处的差之毫厘,人生结局谬以千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历史告诉了我们一切,历史又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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