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琐事 报亭

二爷溜达着路过小公园的报刊亭时，报刊亭里的小陈叫住了他。

“二爷，留步，我这给您预备了点东西。”

二爷走近，笑着问：“小陈，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预备玩意了？”

小陈用手杵在报刊亭的铁架子上，探出头回答：“二爷，再过两天我这亭子就要拆了。这不杂七杂八的挑挑拣拣，剩了些旧书旧杂志，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要是喜欢，言语一声，我给您送家去。”

二爷愣住了，问道：“好好的亭子干嘛就拆了？”

“二爷，您这是多久不曾听新闻了？就这个小公园，要改造——其实也说了好些年了，今年这不落地了么。这一块，都要重新规划。我这个小破亭子，自然也留不住了。”

小陈的报刊亭，在公园门口的把角矗立得有二十多年了。之前是小陈的父亲老陈在打理，小陈在省城打工。老陈中风后，小陈就带着媳妇回家了，接手了这个报刊亭。一眨眼，小陈也当了快十年的“亭主”。

二爷不由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眼看着熟悉的老物件逐一消失，心里的确不好受。

小陈倒是想得开，安慰二爷：“二爷，叹啥气啊。其实啊，这亭子拆了才好。这么些年，我就是被这亭子困住了。其实，报刊亭老早就不挣钱了。您看看我，还有多少报刊杂志？不都是饮料、香烟、零食、玩具么？我还帮人待收快递呢。”

“是啊，现在读书看报的人少了。”

“不是少了，是都看手机去了。二爷，时代变了。现在的手机啥都能干，上网一搜，要啥有啥。而且，现在的人，都有钱了，消费观念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小陈用手指了指公园另一侧的把角，问道：“二爷，那头，修表配钥匙的大刘，去年就收摊不干了。还有，原先挨着大刘，修鞋修车的老丁，您看，好几天没出摊了。”

二爷往小陈指的方向望去，空空荡荡的。

“二爷，您看现在还有几个带手表的？都使手机了。赶着有几个带手表的，要么是智能手表，大刘修不了。要么是好几千上万的，也不放心给大刘修。光靠配几把钥匙，连饭钱都挣不到。还有那老丁，那天瞅着一个小孩的鞋开线了。就是大脚趾那块开了一点线，老丁就和孩子他妈说，拿过了他给缝上几针，不收钱。其实啊，就是老丁闲得难受了。您猜那孩子怎么说？”小陈卖了一个关子，看二爷伸长脖子等下文，才一拍铁框说：“那小孩说，不行，不行，必须要买新鞋。小孩他妈忙着答应，说好，好，买新的，买新的。这把老丁给气得，跑我这边来抱怨，说现在的人怎么就不知道艰苦朴素了。”

二爷笑着摇摇头说：“老丁是抠门惯了。其实他啊，不缺钱。他家孩子倒腾五金生意，不少挣。”

“老丁就是闲不住。修个车，满打满算也就挣个三两块钱。不过他也乐呵。现在的车，要么是电动车，要么是变速车，老丁他修不了。您说，做雷锋都没人要，老丁他待着干嘛？”

“小陈，报亭拆了，你干啥去？”

“早想好了。改造完后，听说会规划一块商业区。如果价格合适，我就再租个铺子，让我媳妇来管。”

“你呢？”

“我啊，我跑滴滴去。或者送外卖，送快递都行。要挣钱，总是有法子的。”

“新开的商铺，便宜不了吧？”

“谁知道呢。太贵了，不租就是了。干了这么多年，这点帐还是算得明白的。”

“你倒是挺想得开。”

“二爷，您是有学问的人。想事情，总是太复杂，太费脑筋。我就是个粗人，看不了那么远。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换。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您说是不？”

二爷点点头，笑了。

二爷扭头走了。

小陈喊道：“二爷，东西您不看看了？”

二爷头也不回，答道：“不必了，我家的老物件够多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