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无声呐喊（二）

1、

初次注意李梦，是因为她的个子。站在队伍的后面，头总是高出别人半截。李梦长相普通，肤色偏黄，短发，脸蛋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雀斑。吸引人注意的是，她戴一副圆玻璃眼镜，镜片上裂开明显的口子，我总在想透过那样一副破烂的眼镜，她到底看不看的清楚周遭的事物。

因为个子高，李梦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新学期开学，学校为了抢夺好的学生资源，一口气招了16个班。教室不够用，就把放置杂物的一排平房收拾出来给我们当教室，年久失修的平房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条件十分艰苦。

六十多人的班级，窄长的教室，一眼望不到头，幸好朝阳的一面窗户开的够大，才使教室看起来不那么逼仄。

李梦就坐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

李梦偏科，尤其是班主任老猫的数学课，听得一塌糊涂。老猫便有点不待见她，头一次月考以后，大半的同学座位都有了调动，唯有李梦还坐在看不见黑板的最后一排。

老猫这个人脾气也不对，不是你成绩不好就会想方设法让你提上去，而是会想办法压住你，压到你的最大程度，让你自己弹上来。在老猫十多年的教学经验里，能弹上来的日后大有作为，而弹不上来的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在老猫的观念里，九年义务教育，有很多人是不用上高中的。

2、

李梦是爱出风头的。

老猫打压她，她知道，但她偏不走老猫这条道，转头上了生物老师的船。老猫和其他代课老师都有互相带班，交往比较密切，唯独带生物这女老师，他不认识，平时学校碰到了顶多点头之交。

女生生物老师姓李，据说是校长亲自去市里挖的人才。

老猫不喜欢这样不尽人意的老师。

自从老猫带出一届大考第一的班级以后，在本地就出名了，各位局长、副局长、主任争相把孩子往他班里送。送礼、请客吃饭更是不在话下，为了自家孩子，这局长、主任的尊严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老猫一炮而红，老师们对他都很客气，能给五分面子的也绝不会给三分，老猫在学校是有一定地位的。

第一次考生物，李梦考了全班第一，而数学成绩是几个学科里垫底的，老猫脸上有点不好看了，这李老师不简单，开始撺掇他的学生了。

所以，班里第一次召开了大班会。

李老师进了教室，把从隔壁办公室借来的凳子往李梦旁边一搁，一屁股坐下了。老猫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是翻涌的。

有一个漏网之鱼，卷起了这波浪。

老猫四平八稳地坐在讲台上，手里玩弄着一只签字笔，抖着一条腿，一副要审问犯人的模样。半节自习课在抖腿的一秒一秒中流逝了，大部分代课老师和同学自然明白老猫的意思：认清楚谁是这里的老大。

李老师是新人，自然不懂得其中的关窍。

3、

大班会结束没几天，李老师专程找过老猫一趟，是关于生物课代表的事儿。

李老师想换课代表，李梦是她最中意的。

老猫先是含糊地应下了，他不喜欢李梦，这孩子身上有些看不见的刺，一不留神就会被扎的满身血窟窿。

老猫最后还是答应了，李老师是校长亲自挖来的人，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李梦随后就走马上任了，当上课代表第一天，李梦就抢占了平时留给数学的自习课，抄了满满一黑板的题。

教室里怨声载道，一阵吵嚷之后渐渐归于平静。那天的生物作业李梦没能收上来。

和李老师比起来，我们都更害怕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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