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生命的最后一天

1.教导主任得了癌症,晚期,身体已经变形,五官已经错位,眼球的位置发生不可逆转的异位,他看起来像萨特。他戴着眼镜,头发梳到后面。冬天,穿着大衣。他身材魁梧。他像萨特。

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基本上还是在上班,有各种讲话,有各种活动。最后的时间里,他回家总是会写一写什么东西,在他死后,他青年时期用的笔记本,拍的照片,一些照片,乱糟糟地在他的房间散乱地放置,那些笔记本里面写了有字。

教导主任死在一条长凳上,他自己死的,他坐在长凳上靠着桌子,看着我们,然后自己死了。他死后,我一耳光扇断了他的黑框眼镜,又在他脸上打了一拳,他都没有醒,没有起来打我,我觉得这还不能证明他死了,过了几天,他变成了灰,这回是真死了。

全校学生在操场上举行了悼念仪式,那时候,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站成两排,一些男生伸手摸旁边女生的屁股,我则躺在队伍的最后面,数,究竟有多少屁股被摸了。那时候我的视力5.2。

2.老师们开会,说:“最老的那栋教学楼历史悠久……”我认为他们傻逼极了,因为,用了最老的还要用历史悠久这个词。他们还说,那栋建筑和另一栋宿舍是同期建筑,由专业设计师涉及,充分吸收已有建筑学文化的精液设计而成,不是,精华,我记忆混乱,我为人傻乎乎,记错了;并由当地著名监工监制而成,那个监工就是我爸,我爸年轻的时候总是跟我说他对钢筋结构的把控如何精准,以至于我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监制炼钢炉,并辅之以牛逼轰轰的吹风系统。并且,校长他们还说,那两栋楼因为符合最先进并且如今依然先进的教育理念和和先进并且如今仍然先进的社会心理学思想,以及,行动者网络思想+政治经济学思想+意识形态要求,那两栋楼可谓是建筑艺术史上的精品,是文化的精液!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文化的精华!

我认为他们全在放狗屁。

那年冬天,我们爬上天台,看远处的风景。阳光让我被光照射的一面觉得温暖,背光的一面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冰火两重天。操场上的同学们衣着打扮五颜六色,操场上,我已经看见早春的种子发芽,有令人心醉的绿色。

我突然间有了一个想法,要在那两栋楼里搞点活动——于是我们组织了朋友在里面进行各项学校明令禁止的活动,我们决定我们非常地了不起。而我尤其觉得我们了不起,因为,这两栋楼从来就没有说设计给我们在里面搞什么不雅的活动,这充分证明了设计者的愚蠢,其实不是,应该是,学校领导的可笑。

小伙伴们还合影留念了!

3.在街上遇到一个中年女人,兴奋不已,要请我去当地最高档的理发店理发,并且对外宣称她是那家店最狂热的粉丝,我不以为然。but,当我见到里面的姑娘以后,我觉得,毕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在我进入大学以后,这样的感觉尤其强烈,里面的女人实在是令人爽到欲仙欲死啊,有好多次,我都睡着了,并且,和她们开玩笑开到睡着。真的——她们洗头的技艺真的是高超啊,并且容易令人高潮。真的,容易睡着高潮。

有一次,一个老女人给我洗头,就把我爽得昏睡了过去,我醒了以后,那个老女人对我嗤嗤地笑,我也笑得不行。

有一天,那个老女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她和她的同学在,年轻时候的照片——除了人物不一样之外,和我们在教学楼拍的照片一模一样——除了时间和人物,角度景别人物数量什么的都一模一样。

里面有我们的教导主任。

4.几个月后,我在天台看远处的风景,心中郁闷。教学楼里,以前的人和我们干同样的事情,并且引以为荣,这是重复——在过去,我们已经存在过,我们已经存在过很多次,未来,我们也会存在很多次。教导主任当年和我们干同样的事情。

5.我下楼,楼梯间转角,一个男生抱着一个长发的女生,从教室里冲出来……他们快乐不已。看到我之后,那个女生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知道她将无法再快乐下去。

那个男生身长180+,抱着162的那个女生。我沉思片刻,上去,摸那个抱在那个男生怀里的姑娘的脸,那个姑娘立刻哭了,哭了,看着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就把她放下。着急地向我冲过来,我159,反手给他一个耳光,他就歇菜了,因为我天台抽烟的弟兄们下来了,站在我身后。于是他拿出烟发给我,我那时候不抽烟,他说姑娘随便我怎么摸都行,然后跑了。

那个女生不知所措,一边哭一边从另外一个楼梯间下楼。

我没有离开,操场上,摆放着一张长的桌子和两条长凳。教导主任坐在其中一条长凳上艰难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保持微笑。

6.三个星期以后,同样的场景,我已不在教学楼上,我在操场,学生会的漂亮姑娘给教导主任录像。

三月,春天似乎如同野兽派。同学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到操场晒太阳,享受冰火两重天——太阳晒着的那边特别舒服,背光的那边冻得要死。

采访结束,漂亮的学生记者与教导主任合影,教导主任站起身来,身体歪着,支撑着他歪着的头,他歪着的身体与歪着的头朝向不同的方向,他歪着的身体支撑着他歪着的身体,身体里面是即将熄灭的灵魂,面对镜头保持微笑,朝向我这边,记者笑容灿烂,引起聚众强奸的冲动。

教导主任他穿着大衣,戴着眼镜,眼球异位,他像萨特。

快门按下,教导主任立刻坐下,背靠桌子,头耷拉下来,在二十秒以后头重新恢复歪斜,即,正常,他又面带微笑。

快门按下之后,同学们开始向那个迷人的学生会记者呼喊,她微笑着。

那个被我摸过脸的女孩口袋里装着苹果,此刻口袋掉到地上,苹果滚得到处都是。她蹲下身体,一个一个地捡。她长发及腰,此刻委地。

她捡完了以后,站起身,看到我,笑容灿烂,双手伸过来,打开口袋,要我吃苹果。

7.她的身后,教导主任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片刻之间,教导主任开始悲伤了,眼睛里面是红苹果。他慢慢地失去了笑容。男生们想着如何睡了女记者,女生们想着如何更接近女记者一步。

那个时代没有智能手机,QQ还是2008,看的读者和青年文摘。

教导主任显然就要死了。

我看着那个女生递过来的苹果,拿出来一个,放到嘴里,另一只手把书本竖着对折,反手就给了她一书板,她眼泪汪汪。教导主任看到这一幕,老泪横流,一分钟以后因器官衰竭不治而亡…

后来,根据那个理发店的老女人跟我讲,当初教导主任也给过她一耳光,然后她从此就一个人了。

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就存在过。

8.我躺在操场最后,数,几个屁股被摸了。那个给我苹果的女生圆圆的屁股赫然在列,那天,一样是冰火两重天的天气,她在阳光下嗤嗤地笑,虎牙非常惹眼,眼里有光,屁股有手。

我觉得,她不会一个人。

她的故事是崭新的,而我是重复发生之物。以后她重复地给我苹果,我重复地联想到她的身后教导主任那样地暴毙而去。

2018.12.3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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