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学习

2016年8月25日动笔完稿。

前几天,有个同事攻读在职学历,碰到钢结构的题来问我和几个年轻的同事,无一例外,我们都不会。这时有人就说,你们不是大学里学过吗?的确,我们在大学里学过这门课,但是我们现在确实凭空解答不了钢结构设计的问题。

我想起第一次用英语和外国人对话,那是2001年左右在北京,还是初中生的我显然有些紧张,有几个老外听不懂我的话,我需要再重复一遍,他们才能明白。而且他们的回答很简短,也许是对于我这个异国陌生人的天生警惕或是不屑,也许是料想我英语表达能力有限,不敢用复杂的单词来难为我。

到了2009年工作以后,我和几个同事从北京经停香港飞南非的约翰内斯堡,我们连在首都机场司空见惯的“国际中转”的英文都不会表达,至今我仍然记得international transfer这个词组。更不爽的是我们在机场丢了几件行李,按规定我们要办找回行李的手续,其中有一项是描述行李的包装、尺寸、大小、颜色、物品等等。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只填了几个粗浅的形容词。这时候也许“理屈词穷”这个成语恰好能描述我们的心态。

中国人开设英语课的时间并不短了,到现在也有一百五十多年了,这还不算教会学校。晚清名臣李鸿章的提议,1862年开同文馆,《航海述奇》的作者张德彝是第一批十名毕业生之一。但是直到现在,英语课还是“水土不服”、“人生地不熟”,外来和尚的经也不好念。另外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大环境,我们没有类似《走遍美国》的情景,走遍中国,回响在耳边的也是各种方言。所以英语和英语课,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一个应试工具而已。

参加工作以后,因为工作关系,我每天都要用到英语,也断断续续自学,还翻译过一些东西。到2014年的时候,我已经参与尼泊尔当地的谈判,将自己写的中文布告翻译成英文。

这与我所处的环境有关系。所以后来当我独自一人从博茨瓦纳经约翰内斯堡和多哈飞回北京的时候,我已经能够自己在多哈机场用无线网络和母亲聊天了。所以当南非的地勤用蹩脚的中文问我登机牌的时候,我第一感觉就是听不懂。这就是习惯的力量,这也是一种学习。

可能在很多中国人看来,读书和学习是可以划等号的。有一天晚上,我曾想在家里朗读,老婆却制止我说不要影响四邻休息。其实读书本来是要出声的,可是现在很多时候读书似乎和出声没有什么关系,比如阅读理解题,只需要文字表述,不需要抑扬顿挫。

其实中国人是会出声读书的。很多书也是出声读才有味道的,比如《诗经》,无非就是先秦的民歌歌词集。再比如《长恨歌》在当年风靡一时。白居易在写给其挚友、著名诗人元稹的《与元九书》中说:“及再来长安,又闻有军使高霞寓者,欲聘娼妓,妓大夸曰:‘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由是增价”。

南宋俞文豹《吹剑录》中载: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

中文的平仄、抑扬顿挫,都是需要读出来才能感受到的。至于京剧的念白,更是非常有韵味的。哪怕是相声的贯口也是有节奏的,我前几天曾经试过《满汉全席》的大贯口,老婆直接打断了我。所以不要说读书,单单是如何“读”,就是一门大学问。

出声读书和静默浏览肯定是有速度和效果上的差别,快节奏的生活也使很多人的读书沦为“快餐”文化,“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梦想只能在校园里实现,贾岛“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事情后无来者。

当然,现在有很多书,是没法读出声来的,比如摄影集,你只要去欣赏即可,比如绘本,你可以开放理解,自由阐释。有些阅读并不需要文字,当然更不需要出声读。

不过对于大多数文字的来说,还是读出声来最好。

我在开篇遇到的那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困惑过。不过转眼就想明白了。我们是人,不是电脑,不可能过目不忘,终生铭记。刀刻斧凿的碑石尚且有磨灭不辨的时候,更何况肉眼凡胎的我们。即使是世外高人,终日青灯为伴,诵经念佛,他们也不可能闭目成诵。这是自然规律,不太可能打破,即使是爱因斯坦,也做不到,我们不能苛求。况且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免有一心二用、三亲六故、七情六欲,不能指望我们是会走路的书柜。就好比你把刚下的鸡蛋都放到筐子里,你让下蛋的母鸡去辨别,它不大可能一下就找得出来。

用母鸡下蛋来打比方也许不雅观,但现在我们用的“学习”这个词,却是从生物学中来的。百度百科说,广义的学习是指人与动物在生活过程中凭借经验产生的行为或行为潜能的相对持久的变化。次广义的学习指人类的学习。狭义的学习专指学生的学习。

而孔子说“学而时习之”,我觉得这是对学习这个词最完美的阐释——学会之后,经常实践。恐怕这样才能学得会、用得好、记得住。我想起熟能生巧这个成语。欧阳修的《卖油翁》中那句经典名言:我亦无他,惟手熟尔。

很多人把读书等同于学习,把学习等同于学生的天职。我斗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恐怕把读书等同于读教科书、应试书、功利的书、实用的书。在他们眼里,读书是折磨人的,是痛苦的,是有所图的。他们不懂读书消遣、读书放松、读书为乐。而学习也就是老师高高在上,三尺讲台谆谆教诲,同学恭恭在下,一间教室郎朗诵读。而把逛街、看电视、旅游统统视为学习的大敌,唯恐避之不及。

其实不管是读书还是学习,都不必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曹雪芹有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学问无处不在,即使像动物学习也是一门专门的学问——仿生学。世间的为什么又何止十万个。千万不要委身于课堂、着眼于课本,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们一天是学生,终生是学生。学习和进步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想想老祖宗的四大发明,其中一半是和读书有关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这样的发明,古人当时未必有意义深远的思考,只不过是为了解决读书的困扰,改善读书条件,优化读书体验。

古人说“千古文章一大抄”,这话未必就是让你抄袭,并没有侵犯著作权的意思。只是让书本帮你记录,省却一部分记忆的烦恼。人生在世,记不清的事数不胜数,“说曹操,曹操到”也只是选择性记忆的结果。

当然,不论读书或者学习都需要下功夫,至于方式则因人而异,埋头苦读未必有用。读书是每个人自己的事,奥运会也没有这个比赛项目,拿不了金牌,更没有“兴奋剂”,没有终南捷径。至于古人说的“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那就见仁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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