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

一大早，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告诉我，要来我家，为的是给我儿子做一顿他爱吃的猪肉圆。

听了这话，我有些吃惊。因为这天，雨下个不停，出门很不方便。而母亲住在镇上，离我们所在的县城得一个小时的车程。况且她老人家前些日子正因为颈椎病的发作，而右上肢、颈肩部疼痛，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呢。医生特意叮嘱过她要注意休息，不要用力过度。

我劝阻道:“妈，还是别来了，小煜(儿子小名)正念叨着这个周末要做菜给外婆尝尝呢，不如周六咱们再见面吧。”

但母亲，俨然主意已定，她说:“你就别拦我了，原本我早两天就想来了的，无奈都买不到好猪肉，今天总算有了。好了，你也要上班了，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我也要准备出发了。”

儿子放暑假回家，但总共只能在家里呆上两个星期，又要回去。在他回家之前，孩子外婆就已经送来了许多他好久没曾吃过的当地小吃，比如麻糍、年糕、青团等等。巴不得在这短短的两周内，让他尝遍美食才放心。冰箱里愣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我儿子到家的那天是晚上九点，母亲和我们一起去火车站接他。一路上念叨着，怕他瘦了。及至见了面，儿子说自己这一年因为自己做饭，吃的多了，都重了十斤。母亲也感觉他胖了些，心中才宽慰许多。

因为老家还有事，母亲又回去了。但她每次总在电话里叮咛我，要给儿子做这做那，生怕我虐待了她外甥似的。这不，今天又搞突然袭击，给儿子做饭来了。

才不到九点钟，正在上班中的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告知已经到我家了。待我中午下班赶到家时，一打开房门，一股肉圆的香味扑鼻而来。母亲说:“赶紧洗洗手，可以吃了呢。”

儿子从小吃惯了母亲做的饭菜。他常常说:“外婆做的东西就是香，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这倒是实话，对于吃，母亲是极讲究的。她把对子女及下一辈的爱，都倾注在了一粥一饭之间。

就说这道平常的小吃——猪肉圆吧。外皮是水磨糯米粉。糯米是母亲向相熟的农家购得的，说山水田种出来的米没有污染，口感也好。将糯米充分浸泡后沥水，阴干后再送去打米厂加工而成。如今，打米厂越来越少了，所以要加工成米粉，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样的米粉，比超市里的水磨粉口感更好。轻轻一咬，那皮滑溜细腻，弹牙爽口。至于肉馅，我们认为直接在菜场里用机器搅拌就行了，母亲却说，机器加工成的，没有手剁的鲜嫩，因此，坚持要自己动手。幸亏儿子抢下了这个活计，不然的话，我真担心母亲本来还没有痊愈的手痛会更甚。

肉剁得极细了，加少许水，向一个方向用力搅拌，如此才会上劲。再加入同样切得很细的香菇和笋，以及葱花，料酒、酱油及盐调味。

肉圆做得皮薄馅足，上大火蒸熟，简单的食材赋予了食物最本真的味道，尝一口，便让人齿颊留香，停不下来。儿子一口气吃了四、五个，连呼好吃。

母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剩下的可当早饭，在锅里油煎一下，风味尤佳。这我是知道的，因为这也是我们小时候逢年过节，母亲常给我们做的美味。

辛苦了大半天，母亲自己却只吃了一个。她说，对于糯米类食品，不敢多吃，因为她血糖有些高。于是，又简单地煮了些面条吃了。

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下，看我们要上班，母亲也说自己要回去了。这来来回回一两百公里的路程，天还下着雨，母亲却跑来跑去，只为了给外甥做一顿他喜欢的家乡小吃。甚至，我们都没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陪她聊聊天。

直到晚上，儿子告诉我说，外婆为了买到这猪肉，早上五点钟就去了那家肉铺。因为她说那家卖的肉是山上猪肉，特别抢手，前几天她七点钟去就卖完了，所以今天特地赶了个大早。

我这才回味过来母亲早上对我说的，买到了肉的话。为了让孩子吃到一顿满意的饭，她在这背后的付出实在是不少。

而从家里到车站，有很远的一段路程。我知道，节约惯了的她，是断然不肯坐黄包车的。想象着她一只手提着好几斤肉，以及鲳鱼、墨鱼等海鲜，另一只手打着伞，在雨中艰难行走的样子。她那略微有些佝偻的背，以及花白的头发。我的心中，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心痛。

我们也爱母亲，却和母亲爱我们不一样。
我们的爱是溪流，母亲的爱是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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