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荒凉的院子里,有三个身穿深色羊毛大衣的女人手挽着手地等待着。她们已经筋疲力尽,鞋子上满是灰尘。她们站在一支长长的队伍里。
时间:1944年5月,地点:奥斯维辛集中营,种族:犹太人。
这三个元素就足以让人想象到这母女三人的结局。事实是,结局比想象更悲惨,也更幸运。更悲惨的是,在“死亡天使”门格勒的手指移动之间,若干分钟后,母亲被驱赶进毒气室;更幸运的是,这对姐妹相依为命,一年后,她们熬过了集中营的苦难,成为不到0.7%的幸存者。
妹妹名叫伊迪丝·伊娃·埃格尔,74年后,已经是著名心理学家的伊迪丝出版了自传《The Choice((选择)》,中译名为《拥抱可能》。
书中讲述了她一生中的重大节点,集中营的经历只是她生命中短暂的一年,在其中经历的苦痛和创伤却改变和影响了她的一生。她移民美国,32岁进入大学学习心理学,50岁时取得了心理学博士,诊治了许多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创伤性脑损伤的士兵,还做了无数场公开演讲,也为许多家庭重新找回幸福。
在许多公开场合,她被称为被称为“没有死的安妮·弗兰克”(《安妮日记》的主人公)。而这本《拥抱可能》,也许可以称为“少女版《活出生命的意义》”,无论她的治疗、演讲,还是这本书,目的都是帮助每个人逃离自己对内心的禁锢。她在诊疗中发现,“当我们把真相和故事隐藏起来时,秘密就会变成我们自己的创伤,我们自己的监狱。”而“自由意味着我们鼓足勇气,一块砖一块砖地将监狱拆除。”
在伊迪丝母女三人被遣送去奥斯维辛的火车上,母亲说:“记住,没有人能从你心中拿走你想要的东西。”这句话让支撑着伊迪丝在集中营中活下来,也陪伴她渡过了后来每一道难关。在《活出生命的意义》中,维克多·弗兰克尔写下了差不多的话:“你可以从一个人身上拿走所有东西,但有一件不行:人类最后的自由——在所有特定环境下选择自己的态度,选择自己的方式。”她认识到,每一刻都是一种选择。无论我们的经历是多么令人沮丧、无聊、受限制、痛苦或压抑,我们都可以选择如何应对。这种认识改变她的生活。
在伊迪丝的生命中,她在疗愈别人,也在疗愈自己。或许疗愈自己是比疗愈他人更艰难的心中历程。在她不断地治愈心理疾病患者,开始有了名望之时,她却意外地收到了一个研讨会邀请,地点是德国的贝希特斯加登——希特勒的“鹰巢”。她如何能够面对那个下令屠杀650万犹太人、杀害了她父母的魔鬼?此时,伊迪丝心中的恐惧可能更甚于在集中营面对“死亡天使”。在家人的支持下,她去了贝希特斯加登,睡在戈培尔睡过的床上,她战胜了恐惧,没有让希特勒取胜,并且勇敢地说出了“我放过你”。(中译文中用了“原谅”一词,似乎译为“宽恕”更能表达作者心中悲悯和勇气,供商榷)。
接着她去了奥斯维辛,重新面对地狱。这是又一个重大的选择(The Choice),也是一场更重要的疗愈。要治愈创伤,就必须接受黑暗,用自己的方式穿过幽暗的山谷走向光明。在伊迪丝的心中,有一个无法解开死结:在奥斯维辛的第一天,在“死亡天使”面前,当他问道:“她是你母亲还是你姐姐?”,伊迪丝答道:“母亲”,母亲被指到了另一队。伊迪丝一直认为是她的回答害死了母亲,从此她无法再面对“母亲”这个词,无法原谅自己。她终于懂得,16岁的她作出的选择是人性的,是不完美的,也是无法改变的。停止逃避过去,原谅自己,才能补偿它,才能冲破心灵的监狱,才能自由,才能拯救一条生命:自己的生命。
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她走向自己的丈夫贝拉,那个在疗愈之旅中一直支持着她,鼓励她不能让希特勒获胜的男人,这一刻,她才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意义,也原谅了那个跟这个男人离婚的伊迪丝。
伊迪丝说,在她的“自由之舞”中,第一步,是对自己感情负责,停止责怪别人,像接受自己一样接受对方,更清楚地认识自己在人际关系中扮演的角色。问自己四个问题,让自己从“受害者”的身份中解脱出来:1、你想要什么?这让你更清晰地了解自己,倾听自己;2谁需要它?理解自己的期望,而不是满足别人对自己的期望;3、你打算怎么做?改变需要有积极的行动,选择跳出熟悉的禁锢模式;4、什么时候?想要进步,现在就要采取行动,而不是“等我……的时候”。第二步,学习如何冒险。拥抱恐惧,才不会被恐惧束缚。做正确的事很少跟有安全的事是一致的,治愈与一定程度的风险分不开。同时对精神创伤的治愈过程也需要在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控制下,在安全的环境中进行。最后,在释放了痛苦,放下过去和悲伤的时候,就可能康复。
最大的监狱在自己的心中,冲出监狱的钥匙也在自己的口袋里: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敢于冒险去改变,不让自己受他人评判的影响,原谅自己,接纳自己,爱真正的自己,一个不完美但完整的人。
受到伤害时,别人不能治愈你,但你自己可以选择现在如何生活,选择让自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