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我最早的记忆是满目疮痍。
我出生在破落时代初期的第一天,2019年11月17日。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是人类科技文明的顶峰,5g时代即将来临,量子物理几度突破。无论是微观还是宏观世界各项技术飞速发展,无数技术难题被相继突破,人们从未对未来更加自信过。人们自然地认为世界会变好的,一切都会,贫富差距,自然灾难,腐败与欺诈,无论那种最终都会由科技进步与科技进步的外部性来解决。可就在那一天,灾难发生了。
世界范围内的断电。持续了十天。
从很多老人的口授与记录片中,我大概知道了那时的情形。不光是断电,连太阳都被严实的遮了起来。农村倒还好一些,城市里的人们几乎顷刻间便崩溃了,抢夺,谋杀,自杀,反叛。短短十天的黑暗与断电,便终结了自中世纪以来7个多世纪建立的理性文明。再之后是旧人的大迁徙。大迁徙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是一位无畏的华人市长为旧人争取来的文明火种,一部分科学家,医生,律师,教授,高级工程师,建筑师等等,过去过着上层社会生活的人被流放到世界边缘,作为理性时代的精英,他们尽可能带着资料与设备,分别赶赴世纪会议时确定下来的四个聚居点。中国东北,冰岛,澳洲东南部,中国甘肃。
据说我与黑暗相继降临,由于混乱加之难产我母亲在我出生时便死了。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在路边被人捡走,又在流放迁居过程中分散。又被收养,再被丢掉。我像一个有点珍贵又需要不断保养的古玩,一次又一次地转手。又好像一个被厄运女神选中的人,走到哪里都自然地被嫌弃。到我懂事之后,我很自然地讨厌这种被动的生活,我开始主动转移。从一家,到另一家,既不承担责任,也不付出劳动。许多人骂我是白眼狼,说我是骗子。我都欣然接受了。从没有过一次反驳。因为我明白他们,同样的话也适用于他自己。人嘛,总是在各种面具各类身份中游刃有余,我尊重每个人的每个角色。
比如此时,我便正扮演着一个有着良好教育且神秘身世的年轻人。
虽然现在看起来,我既彬彬有礼又品味高雅,谈吐风趣,身上的银白色镶晶体礼服价值一台小型发电机。我闭口不谈自己的身世,又总能吸引那些小姐们的好奇心。但实际上这身昂贵的礼服是我的全部家当,而就算这也并非我买来的,而是他人慷慨相赠。准确的说是他被我灌醉后自愿与我交换的,为此我可是废了不少劲,我那个可怜的小伙伴,小森,可是连着跟踪了他好几周。花了大把时间才把他搞定。
如此重视行头可并非是我有特殊癖好,而是因为我靠这些吃饭,好像厨子手中的菜刀,诗人桌边的烈酒,工程师随身携带的计算机,新人那些乱七八糟,不一定从哪掏出来的法器。我认为他们都是一样的,是专业的工具,是向上攀登的阶梯。
善意的提醒一句,永远不要为别人口中的故事而悲悯,事实上每个看我流泪讲述,为我心生怜惜的人都被我教育了,不是将手伸进他们兜里,就是伸进她们的心里。我认为这很公平,我教会他们道理,拿回我的报酬。
别说我是小偷,我很少偷钱,更多是偷心。相比小偷,我更愿意说自己是个教育家,还是因材施教,用事实说话的教育家。
此时的我正走在一位名流举办的聚会上,在门口检验请帖时,我只是向着保安微微侧头一笑,他连话都没说便请我进去了,除了看我身姿挺拔,气质高贵,深谙高层次社交礼仪外,我还用了一点别的小把戏。
正如我靠这把戏混过门卫一样,现在我又要靠这把戏混进某个少女的心了。
我总能恰到好处的给她赞美,让她不自觉地便飘飘然起来,感觉我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她,最能欣赏她深层次美的人。我又适时适度地展现我广博(道听途说)的学识。之后是含情脉脉的对视,旁若无人的神情凝望,让她感觉自己正处于聚光灯下,整个世界都为她痴迷为她疯狂呐喊。
需要注意的是,一定要根据身高差妥善选取彼此距离,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30°左右的仰角是我能保证她心动的分寸。而上上次,那个城市首辅的女儿,又矮又胖的家伙,似乎就是仰头的角度有些大了,让她有了些许不适,在最关键的时刻轻轻扭了一下头,既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也宣告了我的失败。该死的矮女人,害得我又穷了好一段时间。
今天,谁会是即将成为世界焦点的幸运儿呢?
我优雅地在一簇簇人堆儿中穿过,尽量小幅度地侧头,时不时对路人报以善意的微笑,每看向一个人,便要停留两到三秒,也就是眨一次眼的时间,眨眼的同时微微抿嘴,眼含笑意。这是我并为将她选中的信号,接着便继续向前走,余光还是不断地搜索。如果我举起酒杯示意,则是我即将发动进攻的前奏。
我时常出入这类聚会,那是由于小森细致详尽的调查加上我自己天才般的学习能力。
有时我也感到诧异,旧人类已经落魄到如此境地了——一共不足四百万人,又被分散到四个区域,虽然大多数技术还被保留着,但由于人口,资源,工业基础的限制,旧人类在科技上的进步几乎为零,如今已经过去近20年了,生活水平竟然依旧恢复不到曾经的样子。更别提在聚会中他们时常私语的复兴与报复了。即便这种情况,旧人类依然保持着似有还无的等级秩序,已然存在着由身兼名利的组成的一个又一个小圈子。靠着无意义的优雅与修养与所谓的下层人保持着泾渭分明。或许,在他们眼里意义重大吧。
正想着,我已经将在他人的不经意间巡视了整个宴会厅。整个大厅以金色为主色调,点缀着些许紫色的小玩意。这个宴会厅是一位华人企业家的,风格却是中西结合,既有西方宴会厅的光彩夺目,金碧辉煌。也有东方的严肃沉静,墙壁,梁柱上的许多细节都源于古老的中国神话,在墙壁上每隔不远便能看见在过去昂贵的画作,如今这些东西就不值钱了,毕竟新人不愿意为这些他们无法理解的艺术买单,而仅存的旧人又拿不出高价来收藏,于是这曾经广为称赞,高悬博物馆的画作,如今只是安静的摆在墙面当做装饰。除了一些旧时代常见的还有新时代独有的。比如龙眼,那是一种由新人培育出来的植物,拳头大小,椭圆形,暗紫色,每当入夜便会散发阵阵清香,离得近了还会发现在龙眼中有一块水晶似的透明物体,内里暗波流转,晶莹无暇。那东西可不得了,据说在改装大师手里可以替换人眼。不仅目力相同且具有很多不一般的特殊功用。在大陆(人们将新人的势力范围统称为大陆。)也勉强能算作是抢手的材料。而在这里却仅仅作为装饰。
我独特的天性使得我对一切事物都尤为感兴趣,而我超强的记忆力又总是帮助我将知识穿插连贯,或许这也是我在扮演某一角色时无往而不利的原因吧。
此刻在我的身前,正有一位少女静静地仰望着墙上的壁画,看着约莫二十岁的样子,面容淡漠,眼眶深凹,短发刚过耳垂,轮廓挺拔分明,我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见她完整的侧脸,真真是英气勃发。仔细看去似乎皮肤不是太好,面容缺乏光泽,有些许暗淡。其他地方都是一等一的棒,身材高挑,修长的双腿占比近乎完美,前凸后翘的诱人身材,尤物便是大抵如此了。此时的她穿着一件淡紫色连体长裙,头发是黑色的,圆头高跟鞋也是黑色的。双手背在浑圆的屁股上面,两个拇指不断地互相绕着圈,似乎在思索什么。
事实上,每次出来工作小森都会让我提前记牢一大堆资料,反反复复的提醒我注意任务总某些关键的时间节点,而出现频率最多的那句话一定是:“我们是骗钱,骗消息的,不是骗炮的,千万不要上床!”
好吧,我承认。那一次是在冰岛,本来已经妥善的完成任务,拿到了该拿的信息,也顺走了一大笔钱掩人耳目,衰就衰在我把人家的女儿给拐带出来旅游了,那可真是一段刺激的蜜月之行啊。而结果,是在斯堪的纳维亚的浅海上我丢了一只左臂,几番苦战过后,勉强活了下来。假肢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什么?你问我怎么撩妹?。
慢慢来,你们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