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幼儿园的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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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米的第25篇原创文章。

再往前,是戏院。其实戏院和我家很近,只是靠在我家四方院子的另外一条边上。

每每有演出,我就躺在床上,靠在外婆的胸前,能真切的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和锣鼓的铿锵流转。最好是夏天,冰冰的凉席,外婆扇着蒲扇。

“张会计,张会计”大家都认识外公,他出了名的能写会算,又肯帮忙,帮人家写写信、算算账。外公上过军校,东北军出身,能确定的是上过保定军需官学校。戎装加身,颠沛流离,半生漂泊,他见识多,也愿意给朋友意见。

外公背着我,站在戏院门口和他的老友聊一会。他的朋友里有票友,我平时总听戏,这时候便哼起来,“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哟,张会计,你这个幺儿的嗓子亮啊,像小lang!”这时候,沉稳的外公会笑得像个孩子一样,那种志得意满透过他花白的发丝都传导到了我手心里。“小lang”是妈妈的小名,“lang”是泸州话的发音,至今我不知道怎么写,意思是纤细,纤弱。可见,我妈小时候身体不好。

早上的戏院,门是关着的。门外是露天茶馆。四川人爱坐茶馆,一碗茶,两个人,三潽水,四边桌,条头凳,这就是美好的慢光阴。印象最深刻的,居然不是小二高超地续水技术,反而是靠路边放着的盛装茶渣的一个烂竹筐子。

那个筐子是个宝贝,有无比神奇的吸力,茶客一走,小二就将剩下的茶水“噗”地泼进筐子里去,不管多远,准能悉数入筐。竹筐子嘛,当然乘不住水,水顺着马路边的凹沟流走,沟边上是黄黄的茶渍,一层层的,有点像“黄河”,没见过黄河的我这么认为。

黄绿的茶渣留下来了,只需三天,斗大的筐子里积攒的就会被清空一次。除了茶客的剩茶,烂竹筐子还吸住了周边阿姨奶奶婆婆妈妈们的眼睛,“小二哥啊,小二哥,这次该我了哈!”路过茶馆,经常听到这句透着谄媚讨好的话。她们抢着要这些茶渣回去做枕头。那时候,不像现在,什么荞麦枕、鸭绒枕、保健枕、磁疗枕。川西南一带的家庭,能让全家老小都用上茶叶枕是很幸福的,据说茶叶枕芯最能清热明目,如果能掺上蚕砂,那简直是顶级配置。

把茶渣拿回家,平摊在筲箕或者簸簸里头,找个天好的时候晒出去,上面盖上报纸或者纱布,还得拿本书镇住,怕风吹翻了。泸州潮湿,旁边又有长沱两江,除非是夏天,要晒干不太容易。我觉得这也是川人要熏肉,而上海人不用的最初的原因。

那时候的茶馆是中老年屌丝的乐园,茶品种少,多是大叶片的绿茶,坨茶也有,红茶非常少见。茶渣干透,用纱布或者棉布缝的袋子装了,封上口,这是第一层;然后是一层深色的包裹,同样工序,这是怕汗渍污了内里,不好拆洗,最外面才会套上枕套。我记得,姨妈给我家做过这样的枕头,枕套是家里原来就有的,很温情,白色厚厚的棉布质地,绣着“双喜”和鸳鸯,盖着一张枕巾,上面绣着“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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