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庄村纪事-刘培信跌宕人生

2021年清明节前我从南方回老家,专程去潍坊看望病中的刘培信老师。想不到,这次见面竟是最后一别。当我听到他离世的消息时,无比悲痛,独自一人沉默了许久。对刘培信老师的一些印记,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

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对刘培信有印象,是在二奶奶家。二奶奶的儿子刘培栋与刘培信都在昌乐一中读书,二人相约起程返校,我正好在二奶奶家玩耍,就见到了正在读高中的刘培信。

那时我十多岁,刘培信已是大人了。他,高个儿,身材笔挺,黑红脸盘,清瘦面庞。穿着还算"洋气"的一个口袋的学生服,插着️一支自来水钢笔。藏青色的服装配上一双锃亮的皮鞋,显出了他与众不同的学生气质。我长大一点才知道,刘培信的家境还算可以,父亲是个手艺人,零花钱是不会缺的。我见到他不久,他们就毕业回村参加劳动。记得村里有人说刘培信是什么造反派成员,建议给他买一对大水桶挑水,让他多吃点苦,教训他一下。当然,没人肯出这笔钱,刘培信还是挑着同乡亲们一样大的水桶,到村北的岭上栽地瓜。等我去南良联中读书后,刘培信成了我的语文老师。自此,族叔加老师,关系愈加密切,感情也愈来愈深厚。

刘培信老师业务很棒,不独文科好,就是体育、美术也拿得起,深受师生爱戴。1976年,作为多才多艺他被推荐到公社文化站代理站长。然而他依恋教坛,不久后向领导申请回到学校。正逢教育系统派员到市里进修体育教师,刘培信被选中。

刘培信的家在泊庄村第七生产队的前头,家的西边是一条胡同。胡同里有一棵大枣树,树冠把胡同的上空都遮住了。枣树的底下,就是刘培信的家。那时,刘培信的父亲是一个鞋匠,他经常用汽油清洗物什,就买了一小桶汽油,为防意外,他把油桶放在猪圈里的墙坎上,想不到酿成了一场大火。

起火的原因是一个叫小高的青年人夜间进去偷汽油。小高是个孤儿,还有些傻气,无家无口,住在生产队的场院里。我记得1966年“破四旧、立四新”时,村里的京剧班子被迫解散,那些能穿的戏装都被有头脸的人瓜分了,唯有蟒袍玉带没人感兴趣,小高就成了救济对象,整天穿着用蟒袍改做的衣服在村里晃悠,像个怪物似的。我们十来岁的孩子见了小高都害怕,赶快躲得远远的。有那大胆顽劣的,就拿石块打小高,小高也不示弱,就追着撵,嘴里还咕哝咕哝地骂。那时小高也有四十岁了,也蛮有些拙力气,几个小孩子还是怕他,立马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一阵子兴汽油打火机,小高捡了人家不用的一个旧打火机,可是没有汽油,他就去找鞋匠要,鞋匠也没拿小高当回事,拒绝给他汽油。也不知道小高怎么发现了鞋匠藏汽油的秘密,在一个冬日的凌晨,攀着那棵枣树,爬上了猪圈墙头,跳进了猪圈,摸黑找到了油桶。小高带着一个小瓶,就想灌一瓶,他要是全偷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毕竟有些脑残,倒满了后不放心,顺手拿出打火机,想看看满了没有。这一打火就酿成了大祸,砰的一声就爆炸了。小高的蟒袍也着了火,他带着火窜出了猪圈,一口气跑到村的南湾,跳进了冰凉的湾水里。而鞋匠的猪圈却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等人们在梦中被吵醒赶过来救火时,猪圈已是一片废墟,周遭的房子差点儿被大火烧着。天亮后,人们在湾边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小高,两手抱肩,呆若木鸡。一切都不用问了,没烧死这个半嘲吧已是万幸了。

刘培信在乡亲们以及同事朋友中口碑很好,是那种忠厚老实之人,媳妇也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因刘培信是父母的独子,父母非要有个他有个孙子不可,结果成了超生对象,住的两间小房子也被公社派人扒了。无奈,他携妻带女去了东北。他是我的初中老师,又是同一个生产队的叔辈,我送他走的时候硬塞了十元钱给他。看着刘培信既复杂又无奈的表情,我一阵心酸,急忙转过身来,泪水早已流满了我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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