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是男子汉

原创首发


那是一个贫穷的年代,那是一个贫穷的山沟沟,那里满是瓮牖绳枢的居所 ,或说是牵萝补屋也不为过,人们整日劳作在广种薄收的贫瘠土地上 ,饱食、暖衣成为他(她)们的最高愿望。冬儿九岁,他生活在那里。

冬儿上二年级了,穿着洗得褪色的效制解放军上装,裤子是妈妈割棘柴时划烂裤管的裤子裁改的,左肩与右肋斜绷着妈妈细针密缕缝制的绿书包,裤子也是绿色,俨然一个吃苦耐劳的小军人。是的,冬儿虽然小小年纪,但他吃苦耐劳。生活由不得他。

晚秋,已到授衣之时。加上贴肌肤的“背心儿”和里裤,冬儿总共着了四样,他是九岁的孩子,他知道冷,但他更知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衣衫;好比他知道爸爸要在“幺店子”喝酒,回到家里还可以吼妈妈,甚至还可以揪妈妈的头发,还可以诟骂五岁的妹妹“赔钱货”……

冬儿在村上小学校飞快地做着家庭作业,脑子里还要抽一点空隙去想,今天放学应该走哪条路回家,拾柴火。

拾柴火是冬儿每天放学后的必修课。记得第一次拾柴火是在离家不远的山脚下,那里有一小片柏树林。柏树林里总是黑戚戚的,他想起了叔奶奶给他讲的鬼故事,后背开始发麻;他又想起了妈妈的话,“妈妈拾柴火煮猪食子,猪崽崽长大了换成钱冬儿就可以上学了”。冬儿很想上学,他拖起两根柏树枝没魂似地往回跑。

现在冬儿已经能拾到超过身子体积的柴火了。他扛起柴火,像蚂蚁顶着战利品一样急怱怱往家赶,他还要一边生火做饭,一边煮猪食呢。

冬儿做好饭,刚把家里那头半大黑猪仔喂完,他就听见五岁的妹妹和妈妈说着话回家了。

“妈妈,今天晚上我要吃你做的油酥花生米和饭!”

妹妹孱弱的声音触动着冬儿的心!

“幺妞儿嘞,哪里还有花生米哟?你哥哥在他同学土娃家帮忙剥花生,人家土娃妈妈揣了一小兜给你哥哥,真是个吃稀奇的小丫头!今晚上呀,你哥哥煮了包谷粥,香着哩!”说起冬儿,妈妈很满意,想到包谷粥,她脸上显出无奈,或者说是愁️云。

花生米,让冬儿想起了昨天下午惊心动魄的事!昨天是星期天,吃过晌午饭,冬儿去村头同学土娃家里看小人书。土娃悄悄告诉他,他要和他妈妈去镇上火车站拾花生,问他去不去?……听见花生,冬儿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去年美好的除夕夜……家里牛粪糊的墙壁上粘了五谷丰登的年画,还有斑竹做的门框贴上了方正的对联,写的是: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横排“年年余裕”。“裕”字还是他查字典所得哩!远处不断响起了炮仗声,叔奶奶家灯烛通明,自己家里也多出了几对红蜡烛,邻居家门口还挂起了让人艳羡的大灯笼……

呀!冬儿觉着整个山沟是那样晶明!课本上说的天堂就这样吧!

妈妈给冬儿装了整一衣兜的炒花生,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他记得的上一次过年是兜的炒黄豆。妈妈说花生是当解放军的堂舅回家探亲送的。

他动了动粉嫩的腮帮,咽下即将溢出口的唾液。

火车站在镇东面,距村子十六七里。冬儿没去过镇上,从没见过火车,只听妈妈给他讲过 ,妈妈说她娘家在贵州,是坐汽车转火车到爸爸村子的,爸爸怕她回娘家,不让她上镇上,妈妈说她悄悄地去过一回,被爸爸发现后挨了痛打,就再也没去过了。

冬儿和土娃紧跟在土娃娘的身后,已经能听见火车撕心裂肺的干吼声了“呜……”

相比先前的兴奋,冬儿开始有了些害怕,他拽紧了土娃娘的衣角。

“冬儿头一次见火车?”土娃娘说话利索,同她做事一样。

“嗯,婶婶”。

“没事,以后多见几次就好了。”

最先映入冬儿眼帘的是,一连串的高大铁房子,当中一间“房子”大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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