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校园上空的鸟

飞越校园上空的鸟

“拿不了第一，你就给我跳下去！”他爸爸指着下面的校园，站在二十层的窗户处对他说。

他忍不住伸出头朝窗外看了看，下面深不可测，黑咕隆咚的，就象一个旋涡，又象是宇宙中的黑洞，突然，他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拖向了黑洞，令他难以抗拒。他挣扎着跌落进去。

他惊叫一声，醒了，一下子翻身坐起。天色朦胧着，还未放亮，宿舍的其他人正抖落着轻微的鼾声，白色的墙壁上伏着一块穿窗而过的淡淡的光影。他抹了一把冷汗，呆呆地坐着，感觉到心脏在疯狂地敲打，犹如演奏中的摇滚乐队。

我能拿第一。他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也是高中时常对他爸爸说的一句话。他爸爸是砂轮厂的工人。这个人不愧是工人，他就象是一个飞速旋转的砂轮，十分严格，从未有过一丝懈怠，从未脱离过自己的轨迹。那时他爸爸经常严厉地瞪着他说，拿不了第一，你就得如何如何。绝对是最后通牒的语气。而他总是轻松而又自信地说：我能拿第一。果然，他每次考试，每次竞赛都得了第一，而且还夺得了全国数学联赛的冠军，并被推荐来了这所重点大学的数专班。家人、老师、同学都为他感到骄傲，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寂寞高手的荣誉感。但推荐到数专班的，都是全国数学竞赛的尖子，来到这里，他有了一种危机感，同时，自己再说“我能拿第一时”，似乎就有点底气不足，不象以前那么自信了。上星期全班进行了一次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对于这一次能不能得第一，他心里真的没有把握了。

试卷发下来了，他只瞧了一眼，就呆了。那个年轻的博士在讲台上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博士在说他是这次测验的第一名），好象坐在教室里的这个躯壳已经不是他的，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完了。五十分！根本就没有及格！他的心头顽固地翻滚着这个念头。他羞，他愧，他恨，恨自己无能。这是他上学以来的第一次不及格。他感觉现在的环境恶心透了，仿佛身边的老师，身边的同学，都在对他冷笑，都在嘲讽他，嘲讽他这个曾经的全国冠军。蓦地，他的头脑里闪出了梦中的一幕，耳边不停地回响着他爸爸的声音：给我跳下去，跳下去！

怎么来到的这座全校最高的建筑，怎么来到的第二十层，他已经没了印象。站在这个窗口望出去，绿茵茵的树木就象巨人脚下的小草，鳞次栉比的楼房恰如小时候玩的积木。他默默地立着，感到爸爸就在一边看着他，不光严厉，而且还有些鄙夷。第一的欲望离他越来越远了，腾空飞舞的欲望渐渐升腾起来。

他的心脏膨胀了，他的头脑膨胀了，他的整个身体膨胀了，膨大如一只巨鸟。这时，他听到一个遥远的严厉的声音对他说：“拿不了第一，你就给我跳下去！”

“跳吧，飞吧！”他对自己说了一句，幽然叹口气，又叫了一声“爸爸”，就脸朝下，四肢伸展在了空中。

一只大鸟飞速掠过半空，很快就消失在了绿意朦胧的校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