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正老实 第一章紫山垴

      我的大爷爷叫胡国华,我堂哥就是大名鼎鼎的胡八一。胡家浸淫盗墓多年,我的先辈也都是侠肝义胆的江湖大盗,不过胡家的事,还要从我二太爷爷说起。

        我二太爷爷本来姓吴,叫吴荣海,是浙东倒斗世家子弟。时逢民国乱世,凭着半张鸠鹚古国的墓葬图,一路从浙江找到了湖北罗田。而他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自己。

      "荣海,你等等我。"一个壮年男声在吴荣海身后响起,紧跟着一溜沉重的脚步声。吴荣海放下崭新的单筒望远镜,不耐烦地转身,对后面背着行李的大汉说:"大哥,你回去吧,你又不是吃灰米的料,跟着我干嘛,在老家找个媳妇过活不好吗?" 

      "唉呀,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我是你大哥啊,"壮汉喘息着走到吴荣海身边,又说,"爸妈死得早,我们房就我们两个了,你和家里闹翻了,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去哪儿我都得跟着。""那你跟着就跟着,背这么多锅碗瓢盆干什么?野营啊?"吴荣海无奈道。

      壮汉傻笑,说:  "家里就这点儿家当了,全拿了也别便宜了外人。再说兵马未动粮草还要先行呢,先备着也免得路上买,这叫未雨绸缪嘛。"吴荣海一脸黑线,无言以对。

        这大汉,就是吴荣海长房大哥吴荣贵,也就是我爷爷的父亲。为人憨厚老实,并不参与家族盗墓事业,也因为这气得自己父亲长年患病,郁郁寡欢而离世。吴荣海是过继的二子,并非吴父生养,所以并不太在意。

        二人行进数月,涉大别山东部由安徽翻进了湖北境,正好就落在了大河岸紫山垴。紫山垴接壤罗田英山两县,海拔九百多米,因山巅水汽常年不散显紫色而得名。植被茂盛,风景优美,常有鸟兽,宛若仙境。

        "荣海,这地方真不错啊,要是住这儿多好。"荣贵不禁感叹道。"哼,穷不拉几的,好个屁,"吴荣海始终不屑,"先找路下山吧,鸠鹚河不在这儿。"

      山路不好走,又是人迹罕至的山头,二人只能沿着溪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怪石嶙峋,巨藤穿空,就像走在遗古秘境之中,仿佛前面就会一脚踏空,掉进悬崖。

        正走着,突然听见小溪岸上有嗡嗡的哭声。吴荣贵以为自己听邪了,这大深山里哪儿来的人?他看向吴荣海,见他也是一脸不解。吴荣海缓缓走向岸边,向岸上探头,看见不远山沟里有个花布包着的东西在抖动,哭声就是那儿传出来的。吴荣贵眼尖,看了看发现不是别的,是个人!

      他立刻跑了过去,吴荣海劝他不过,也跟着跑了过去。吴荣贵走近,看见是个姑娘,脸上都是泪痕,左脚脚踝处肿着,瘫坐在一棵树下。他蹲下身问姑娘的伤势,姑娘先是被吓了一下,之后哭得更伤心了,再然后才啼哭着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姑娘姓赵,家住紫山垴竹林垸,是垸里的猎户,靠卖山货过活,父亲病重需要火灵芝熬药,她急匆匆上山却崴了脚,一时无奈才在这儿痛哭。

      吴荣贵给赵姑娘的脚简单处理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吴荣海呛了一口,只听他说:"你别骗人了,火灵芝是什么鬼东西,我听都没听说过!"吴荣贵一听急了,你咋这不懂怜香惜玉?他正要骂吴荣海,赵姑娘却开口解释:"火灵芝是我们本地人起的绰号,实物是火焰色的大松毛虫,是本地特产,二十年以上的能治百病,所以叫火灵芝。"说完,她挣扎着起身,要去寻药。

      不想吴荣海拦住了她,说:"大哥,你送他回垸,我去找药。"赵姑娘听见,立刻说:"不行的,火灵芝长在芦花尖的山顶,根本没有路,你上不去的!只有我们常攀的树藤能到那儿,生人上去难上加难啊。"吴荣贵也想劝阻,吴荣海说:"大哥,你信不过我吗?区区一个破山头,有什么难的?要采多少药?"后一句则是说给赵姑娘听的。

        赵姑娘闻言,也不再劝阻,告诉了吴荣海方位和采药量,然后又重谢了吴荣海,便由吴荣贵搀着下山回竹林垸了。而吴荣海则独自上芦花尖采火灵芝。

      吴荣贵心急脚快,几步就顺着指引回到了竹林垸。正要进村,却看见几个村民拿着锄具在村口守着。吴荣贵不明就里,直接喊道:"赵姑娘脚崴了,来人帮忙啊!"

      赵姑娘来不及阻拦,话就传进了人群,吴荣贵还纳闷怎么没人站出来,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哟,赵小兰,回来了?"人群散开,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爷显了出来,他敲敲手指上的玉扳指,问道:"药呢?"

      吴荣贵二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要问赵小兰,那老太爷却注意到了他。"哼,说出去采药,药没采回来,倒弄了个野男人回来,你是真不把你那病得要死的爹当回事儿啊。"

      "我上山把脚崴了,是这个大哥救的我,"赵小兰回答道,"我采不了药了,只要你救我爹,我答应你。"老太爷喜出望外,"真的?唉呀,老赵头我真要多谢你啊,半截儿入土了还捡了个这么好的小媳妇儿。咿呀呀。"

      吴荣贵也听出了个七八,这老太爷估计是这个村的地主,拿赵小兰的父亲要挟她呢。老太爷乐呵又戛然而止,怒斥道:"你们几个,把那个傻大个手脚打断,丢崖下去。"

    赵小兰闻言顿时慌乱起来,她说:"你们敢!我告诉你周扒皮,你要是动吴大哥,我也不活了。"说着,又把吴荣贵往后推,让他快走。但凡有三分血性的汉子这会儿也不会走,更别说吴荣贵了,见到几个村民举着锄子走过来,他直接掏出了一柄王八盒子,朝天放一枪,嘹亮的枪声响彻四野,村民们吓得四散而去。

        而老太爷也早不见了踪影。赵小兰刚说朝家走,突然看见刚才村民站的地方有一个担架,担架被村民丢弃了,但担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走近拂开上面的白布,只见担架上是自己死去多时的父亲。

        原来周扒皮叫村民不是为了堵自己,而是要把父亲埋了,好霸了自己的身子。

      泪一滴一滴地从赵小兰脸上落下,老天爷也发了怒,黑云里雨点如织,赵小兰趴在父亲面前不住地磕头,后面站着打伞帮他遮雨的吴荣贵。

        "这都怪你执迷不悟啊,"周老太爷的声音从路旁的巷子里传出来,吴荣贵眉头一紧,回手……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囗正对着自己的脑门。无奈之下,被缴了枪。

        剩下的五个民兵也包围了过来,把赵吴二人绑了起来。原来周太爷是去找民兵对付吴老大了。"你看看你,非要搞成这个样子,早点儿从了我,爹不会死,人也不会被抓。"周扒皮又被人用轿子抬了出来,还撑着油纸伞。

        "至于你小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以为我不认识你,这大别川的绺子,还没有不知道的。浙东吴家也来罗田打了招呼,你们两条狗迟早是要装盘的。"

      "哈哈,没想到我栽在了你这老狗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不过别想知道我兄弟的下落。"吴荣贵倒是磊落,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吴大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被抓。"赵小兰忍着悲痛说道。"没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晚的事。"吴荣贵安慰她道。

        "哟,死到临头还在谈情说爱?来人,把他们带到礼堂去,给咱演场'大戏',看看能有多火热!"周扒皮嗤笑道。

        村民并民兵呼的一笑,有几个还吹起了口哨,大伙儿热火朝天地拉着吴赵二人,咸猪手也不忘了朝赵小兰揩点儿油。赵小兰又急又气,可死活挣不开绳子,吴荣贵倒是摆脱了抓握,可手还绑着,撞倒了几个民兵之后,又被其他民兵抓住,一阵拳打脚踢。赵小兰跌坐地上,根本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走到了村口和礼堂之间的广场,而广场边上是打水洗衣做饭的古井。赵小兰心一横,朝吴荣贵喊道:"我下辈子给你做媳妇!"一头栽了下去。

      吴荣贵看得眼睛都红了,众人也没有拦他,他走到井边,只看得水上的波纹。他苦笑了一声,对井下说:"赵姑娘,我来陪你了!"也跳了下去。周扒皮看了看井,叫人准备回去吃饭。

        一个当兵的说:"二舅,那怎么和吴家人交待啊。"周扒皮瞪了他一眼:"今天这事儿,都给我烂肚子里,听见没有?"众人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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