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恋人

(一)

在无垠寂静的太空里,纯银色的星际空间站在虚无的空间里慢慢滑行着,大大小小的宇宙垃圾从它身边穿过,透过观望甲板可以看到里面快速穿梭着的空间站员工。

地球12588就站在观望夹板上,同事们骑着光速摆渡车沿着轨道从他身后穿过,突然掀起的气流冲进他的太空服里,胀大起来,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又因为12588身材长得矮小,这样看起来就更搞笑了。

“12588,请尽快回到岗位”脑内对讲机说着。

“收到。”12588自言自语着,眼神不舍地从优美的无尽的太空暗处离开,回到轨道上,像一束光一样离去。

在空间站上工作的员工都有自己的舱室,在很古老的时候,老板们用格子间把员工们分割开,在高未来化的时代,用高强度新材料取代了塑料板,狭小的舱室里提供必须的能量供应,工作交流可以直接通过脑内芯片和三维投影进行。12588的舱室在空间站的下层,他负责空间站引擎的监视和优化,虽然听上去是很重要的工作,但是大部分都很无聊,所以他才想到甲板上去透透气。

“12588,又去摸鱼啊?”12588脑内传来30376的嬉笑声。

“关你屁事。”12588倒是很直接。30376就在他旁边的舱室里,也是负责引擎的监视和优化。

“哎,别生气,我看你这段时间脸色不太好,心里在想什么事儿啊?”

“哎……”12588叹了口气,“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

“哈哈,还是因为找不到对象吗?”30376放声大笑起来,“我说你在操啥心呢?等航行期过去了,回地球后组织会给你分配的,上次那个90991就分配到一个挺好看的妹子。”

“可是,他回去的时候都已经178岁了。”12588幽幽地说着。

“啊,是啊。”30376也停顿了一下,“但他至少还是享了几十年的福气嘛。”

“可是我们呢?这次航行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次是去类人星系,还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12588不满地说着,语调越来越高。30376也没再搭话了,想起来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被组织分配到这个空间站上,还遇上这种百年难遇的爹气妈哭的任务。

此次的航行任务是为了进行类人星系探索,为的是于其他星球上的类人星人进行友好交流。人类自从走出太阳系后就再不断地扩大探索范围,有遇到过低级文明,但也遇到过高级文明。有时候会和其他星系的居民们友好相处,促进宇宙物质的交易,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但有时候一些星系上的居民有自己的宇宙神信仰,认为不请自来的人类是宇宙的黑暗,也因此爆发过强大的冲突。鉴于人类多次的探索经历,科技也更加快速地进步,遇到这些冲突时往往也能转危为安。

陌生恒星的光线在宇宙中孤独地彷徨着,偶尔会被一闪而过的彗星给带走,偶尔又会被贪婪的黑洞给吞噬掉。空间站无声地从它身边飘过,那全身银白色的外甲似乎吸引了它,光线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撞在空间站的外壳上,闪出刺眼的光芒。

“对了,12588,你听说过了吗?我们这次的任务会用上最新的装备。”30376突然插上一嘴。

“什么装备?”12588好奇地问着。

“自动化机甲,听说是因为上一次对外探索任务里,在和特必鲁星人交战时死伤太严重,组织们后来为了应对这一情况研制出来的。”30376详细地解释着。

在上一次任务,也就是太阳年6548年的时候,人类在事前友好沟通后,向拥有众多宇宙稀有物质的特必鲁星进行访问,为的是想在特必鲁星上建立一个星球工厂,一方面可以交换物资,另一方面也可以促进两个文明的发展。但是令人类万万没想到的是:特必鲁星人并不知道诺言为何物,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们全都是宇宙暗黑教的信徒,在特必鲁星上还盛兴着那套弱肉强食的说法。为了践行此信仰,同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特必鲁星人突然发动攻击,他们身手矫健,速度极快,人类的身体机能完全跟不上节奏。所以在那次遭遇战中死伤数很大,虽然最后为了宇宙正义,人类政府给特必鲁星判定了星球死刑处罚,但失去的生命终究无法挽回。

12588听着30376给他吹着当时的战况有多么惨烈:特必鲁星人把人撕成两半,又嘲笑式地把两个不相关的两半拼起来。他们大喊着:地球是宇宙恶魔!地球人是宇宙害虫。据说,那天的特必鲁星上弥漫着人的血腥味,特必鲁星人还把那次的空间站砸的稀烂,还声称地球人的科技都是垃圾。

“但是特必鲁星的科技不是很落后吗?”12588问着。

“是啊,所以特必鲁星被宣判星球死刑后,特必鲁星人毫无办法。”30376继续吹着。那天特比鲁星突然暗了下来,地球战舰航行到星球顶部,把500架激光炮都对准了特必鲁星。大将军一声令下,火球般的激光炮像大雨般地向星球射去,马上星球就产生了爆炸,一瞬间大大小小的碎片散播开来,宇宙从此又多了一个宇宙垃圾场。

“希望我们这次不要遇到这种事情。”30376说着,他接着又自言自语一些听不懂的东西,像是在祈祷。

12588呆呆地坐在自己的舱位里,他想着自己刚才在甲板上看到的无垠空旷的太空,以前是不是也有着拥塞的星群呢。

(二)

经过两个宇宙标准日的航行,空间站终于到了阿尔塔星。这是一个美丽的红色行星,它在离恒星较远一点的轨道上环绕着。听说这颗行星上的温差比较大,白天像是在沙漠,晚上就是在冰窖里。

“注意,全体员工请注意,正准备登陆阿尔塔星,请做好准备。”空间站开始广播,员工们都从舱室里醒来,舱门自动打开,他们依次骑着光速摆渡车前往装备室,为登陆做准备。

12588揉了揉眼睛,好巧不巧,30376就排在他前面,他瘦瘦高高的把视野都给挡完了。

“哟,12588,我咋看不到你?”30376打趣着。12588没有理睬,这种玩笑开太多次了,他也已经免疫了。

装备室在空间站尾部,那是一片大区域,不仅存储着所有的装备,还有一片作战演戏室。作战演戏室的材料是黑洞胶原,可以吸收一切的冲击,这样才能放放心心地演戏。装备室里闪烁着红灯,员工们排在一条线上接受扫描,一支巨大的机械手臂在他们的头部环绕着,主要是为了识别脑内芯片进行适配。接着就会进入安装区,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墙壁一片雪白的空间,过道狭小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12588走进去就漂浮了起来,墙壁上伸出许多的机械手臂出来,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引擎工程师,编号12588,请确认。”空间里响起系统声。

“确认。”12588回答着。

“装甲正在安装。”

12588看见机械手臂们拿着一套沉重的机械装甲,装甲也是纯银色的,没有任何缝隙,像是一块完整的板子捏出来的一样。12588的四肢被依次套上装甲,适配时产生的电流激得他头疼,接着又是中心护甲把他的前胸和后背罩住,突然的挤压感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安装完成,祝你任务执行顺利。”

12588漂浮着离开这里,他刚一落地就感到装甲踩在地面上的震感,同时套上装甲也让他的视野高了许多。在他的前方,将军站在高处的统领台上,员工们排成一列,在下方待命。12588赶紧走了过去,找到队伍,静静地等候着。

“各位员工们,我们已经到达了阿尔塔星,这是一个繁衍着落后文明的行星,但是在这颗行星上有着珍贵的宇宙资源。本着宇宙公约的初心,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和阿尔塔星人建立友好的合作关系……”将军在统领台上演讲着,台下一片叫好。

“为了保证各位的安全。”将军继续说着,“我们这次的行动将采用新的机械装甲,这套装甲会自动识别危险并自动执行防御措施,特必鲁星上的残局将永远不会再上演。”

一提到特必鲁星,原本嘈杂的气氛马上安静下来,各位都随着将军一起进行了短时间的默哀。接着将军缓缓抬起头来,说着。

“接下来,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进行待命接受自己的下一步任务安排。”

12588随着人群一起散去,他路过了甲板,看到外面的这片土地上长满了庞大的藤本植物,上面结的果实有他整个人那么大,想必这里的居民身材也应该很庞大吧。12588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看着自己身上这身装甲,又稍微有点安心。接着就回到了待命点,准备下一步安排。

(三)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无聊!”

30376在回空间站的路上抱怨着,他气恼地把一颗小石子踢得远远的,12588跟着他的后面沉默不语。访问行动进行的很顺利,阿尔塔星人很顺和,他们同意人类提出的一切,并且还很欢迎这些外星客人。原本大家都绷紧了的神经全松了下来,剩下的日子就是无聊的站岗,交流,讨论这些一点都不刺激的事情,也难怪30376会抱怨。

没有想到,12588也没有想到的是:阿尔塔星人如此漂亮,他们长的和地球人极其相似,除了他们的皮肤更白嫩一点,他们的头发更顺直一点,他们的身材也更好一点。12588原本想的是阿尔塔星人是那种高大残暴的外星巨兽,但现在他很难不想阿尔塔星人是地球移民,可能正是因为这份相似,所以双方十分谈的来。

更要命的是,阿尔塔星人这边与12588进行技术对接的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她是从阿尔塔星的南边来的,那里的气候要更滋润些,所以她的肌肤又比普通的阿尔塔星人更白嫩一点。当她第一次出现在12588面前时,12588就像是见到了古老的雅典娜女神一样,激动地说不上话来。

“哎,你跟在后面什么都不说。”30376继续抱怨着,“我明白了,你还在想那个阿尔塔女人是吧?”

30376坏笑起来,这声笑又把12588的魂拉了回来。

“是又怎样?”12588大方地承认着。

“不可能的,我们是来这里执行任务的。”30376赶紧泼了盆冷水,“而且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就离开了,你还怎么和她见面?”

12588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着。

“她叫克拉丝。”

“你叫12588。”

“他们这里真好。”

“但是你要回地球了。”

“我喜欢她。”

“不可能的。”

12588倒是没有理会30376这一系列的破冷水。借着技术对接之名,他和克拉丝开始频繁接触。他让克拉丝进入他的舱室里,他们就挤在一起,吸着从对方鼻孔里呼出的气体,12588借着教克拉丝操作的机会,牵着她的手在触摸板上移动,有时候克拉丝会脸红,12588也会有点不好意思。但技术对接总是还要继续下去的,所以机会总是会很多。

“12588,你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有一次克拉丝好奇地问着他。

“唔,这是我的编号,我们其实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克拉丝有点惊讶,“你难道没有父母吗?”

“父母?”12588顿了顿,“没有的,那是很古老的关系了,我们是从组织里出生,接受组织的安排,我们就是组织的一部分,我们也离不开组织。”

“组织……”克拉丝若有所思,“你们的这种社会关系真奇怪。”

“对比阿尔塔星来说确实比较单调,但是关系单调也有单调的好处。”12588解释着。

“那你们也没有恋爱吗?”克拉丝突然问着。

12588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难堪。

“是的,我们都是接受组织安排,没有恋爱这种事情。”

克拉丝听到他的回答,眯着眼笑了笑没说话,12588扭过头来偷看了一眼,她真漂亮。

“不过我还是知道恋爱是什么的,我懂。”12588继续解释着。

“哈哈,好吧。”克拉丝笑着说,“我知道你懂。”

这句话穿过12588的耳朵,冲进他的心脏里。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个不停,像是要从嘴里跳了出来。但在这之前出来的还有他的几句话,他一直捂在肚子想说,却没找到时间说,每日每夜憋着他难受。

“我说……”12588说着。

“嗯?什么事?”克拉丝转过头来,睁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问着。

“我……”12588扭扭捏捏地,“我说今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来技术对接。”

这片星系的恒星光芒是粉红色的,他们正坐在一颗巨大植物的下方,光芒照在脸上,看起来粉扑扑的。一架飞行器从空间站起飞,划过天空,扯开三四片云朵,散落在粉红的天上,一切都梦幻极了。

“好的”克拉丝站起身来,“那明天见。”

她依旧冲12588甜蜜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12588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四)

“我今天一定要告诉她,我一定要告诉她。”

一大清晨12588就在自言自语,旁边的30376听的心烦,冲他一顿骂,但12588依旧不予理会。他套上自己的装甲走出空间站去,手里拿着透明美丽的钻石,这颗美丽的石头里闪着耀眼的光。虽然在地球上这种物质很普通,但是在阿尔塔星上,这就是宇宙宝藏了。

克拉丝按照约定早早来到了技术室,这是人类在阿尔塔星上搭建出来的一片区域,主要就是为了给阿尔塔星人传授一些先进的技术。12588是在一个单独的区域里和克拉丝进行技术沟通,他们面前摆满了仪器,上面的数字不停变化着,绘出的曲线不停跳动着。和往常一样,12588先给克拉丝解释一遍,然后再由她提问。

“这些状态不会有时延吗?”克拉丝问着。

“时延?不会的,这些粒子时刻保持二向性,当环绕邻粒子转换向性后,另一个因为粒子场的影响也会跟着转换向性。所以可以说他们是同时进行的状态转行,所以就不存在时延的问题。”

“唔,真厉害,你们人类的科技确实领先很多。”克拉丝感叹着。

“所以我们会来到这里,建立合作站,给你们传授先进的技术。”12588说着。

“是啊,也幸好有你来教我。”克拉丝说着。

12588脸一红,有些害羞。他突然想到自己带来的钻石,赶紧拿了出来。

“给你看个东西,克拉丝。”12588说着,他把手摊开,美丽的钻石就躺在那里。

“真漂亮!”克拉丝感叹着,她轻轻地接过来,放在眼底下仔细观察着。钻石规则的表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射进克拉丝的眼眸里,n牢牢地抓住了她。

“这是什么?太漂亮了!”克拉丝激动地问着。

“这是地球上一种由碳元素组成的晶体,它#确实很漂亮。”12588解释着,“一般是用于收藏和展览。”

“那它在你们星球上有什么寓意吗?”克拉丝不停地观察这颗钻石,好奇地问着。

12588他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眼神从克拉丝身上移开看向别处,吞吞吐吐地说。

“在地球上一般是用于赠与自己的爱人”

“爱人?”克拉丝问着,“可是你们不是都由组织安排,没有爱人吗?”

“是,是由组织安排”12588说话更吞吞吐吐了,“但是我们还是懂爱是什么。”

克拉丝顿住了,她那雪白透明的脸上泛起红晕,她不好意思地把钻石放下,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双手缠在一起扭捏不定,但最后还是站定了脚,抬起头来,展开笑容,说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把这个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克拉丝说着,踮起脚向12588凑过去,她微微闭眼又微微张开自己的嘴唇。12588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也听到克拉丝心跳的声音,他感到脑袋好眩晕,快要忘了一切了。

“危险!危险!自动防御措施启动!”

突然一声系统的警报声响起,气氛被划破。克拉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见12588的机械手冲着她伸了起来,其中一层机械板子被掀开,里面的炮管露了出来。

“不不不!停下!行动终止!程序终止!停下!停下!”12588大喊大叫着,但是机械手臂不听使唤,能量槽开始充能,炮管已经瞄准克拉丝了。克拉丝被吓得无法动弹,她眼前是两根有无尽深渊的炮管,黑黑地一片把她的五彩斑斓的世界都夺了去。

“快跑,克拉丝!快跑!”12588呐喊着,他绝望的喊叫声不起任何作用。克拉斯被定在那里,接着,一阵耳鸣,眼前出现花花的模糊的一片,依稀看见因为某种冲击,机械手臂高高地扬起,然后又落下又扬起。懊悔的眼泪从12588的脸颊上留下,那美丽的面庞开始消逝,那份笑容已经离他而去。

(五)

“阿尔塔人疯了,阿尔塔人疯了!”

12588的脑内芯片不停传来其他员工的消息。阿尔塔人一反平常的和蔼,居然拿起武器开始进攻人类。装甲在此时此刻派上了用场,先进的科技打得阿尔塔人节节败退,30376和12588录属于同一个作战小队。在科技深沟面前,阿尔塔人像是蚂蚁一样被轻易消灭,30376在屠杀场上杀的兴起。

“哈哈,这样才有趣,这样才好玩!”激光炮不停地从30376的机械手臂里射出,眼前的土地已经被他打得坑坑洼洼的一片,看不到一点生机。12588跟在他后面,没有发射一枚炮弹,他内心痛苦,他已经把那颗威力最大的炮弹发出去了。

鉴于阿尔塔星人的劣迹,人类决定给阿尔塔星执行星球死刑。对于阿尔塔星人的背叛行为,这严重影响了星球公约,这是不能容忍的。

透过甲板,可以看到无垠的宇宙,那颗红色的星球安安静静地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绕行着,战舰就滑行在它的上方。12588就站在甲板上看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战舰上的激光炮开始瞄准行星,一阵枪林弹雨过后,阿尔塔星被打成了碎片,垃圾横飞,开始向四周散开。一块旧金属从甲板前飘过,它贴着甲板的窗户慢慢滑行,上面刻有一些信息,写的是——克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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