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漩涡(十四)

作者:历山苦郎


菅草滩人有一种传统的坚强性格。这就是他们为了告别贫穷与延续后代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条路走到底的倔脾气。这种倔脾气就象菅草滩人引以为傲而又十分讨厌的菅草一样,一旦落地就死死咬住、一点一点地扎下根去。日晒不死,铲除不尽,不断地外延扩大,吞食与侵袭着沃野良田,给人们带来众多烦恼。菅草滩人所具有的这种象菅草一样的倔劲,在对待外来女人上表现得尤其明显与突出。近几年来也不知道是谁的发明与贡献为他们开创了一条用金钱买老婆的路子,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人贩子把年龄不同,身材各异,出身不等,性格迥然的女人买回来,专制婚配,强行加入五花八门的家庭。然而他们却是采用一个共同的手段来钳制这些误为人奴的女人们的凄苦与悲惨命运。那就是从她们踏进人贩子为她们安排好的那个人家的时刻时,就别想再迈出大门一步。在家庭成员的严密监视下与菅草滩人利益共同的网罗中充当泄欲与传种的工具,过着囚禁的,实际上是女奴的生活,除非你已为人家生儿育女,从内心里死心塌地地愿做人妻甘为人奴,彻底取得家庭的信任后,才可真正踏入菅草滩自由人的行列。

凤芳在几个月的非人生活中消瘦了许多,她好像是做了一场非常可怕的恶梦,当她从这个恶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真实处境。在她身上已经泯灭了的仅有的一点点反抗心理又萌发了,她不甘心就这样任人宰割下去,她求生与获得自由的欲望越来越迫切。

菅草滩在沉寂的夜幕中睡熟了。凤芳翻一个身,轻轻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马大头打着匀称的鼾声,丝毫没有觉察。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为她现实中的丈夫掖好被子,摒住呼吸溜下床拉开门闩悄悄地跨出房门。她扭头向隔壁婆婆住的房间望去,除了房屋在夜色中的一片黑影外什么也看不见。她凭着自己的印象用脚向前慢慢地探着路来到大门口蹑手蹑脚地拉开大门。突然,大门吱地一声发出了刺耳的叫声。凤芳心里一惊,那颗急速跳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赶忙停住拉门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婆婆的房间里传出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随即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她不敢再往开拉门了,她侧转身在已经拉开的不大的门缝里挤了出去。她本来想一出厦门就撒腿飞跑,可是她失望了。浓重的夜色吞没了大自然的一切。她未曾跨出过这个大门一步,来的时候又是被装在麻袋里抬进这个大院的,这个大门外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该往哪里走呢,凤芳茫然了,家乡在何方,哪里是归途啊。她有目的而无方向地在寂寞的夜里怀着焦急的心情,向前慢慢地挪着步子。就这样,走着走着。她希望天能早点放射出亮光,使她看清通往外界的路,可是她又希望天永远也不要亮永远这样黑下去,她即使一直在黑夜中这样挪着,也感到一种满足。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在她的小腿肚子上狠狠地一拽,一阵尖疼感带给她非同小可的惊吓,使她啊地一声叫出声来。同时一条黄狗可着嗓子汪汪地吼叫起来。这叫声象一把无形的利剑划破了菅草滩的夜空,破坏了这个难得的漆黑夜晚的寂静。远处的狗立即相应对吠起来。凤芳被这突入其来的遭遇给弄懵了,她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面对着看不清却吼声森人的狗,一身冷汗浸透了她的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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