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优雅

我过去的梦想,是要做一个保安,也就是看门人。就像电影《刺猬的优雅》中的勒妮一样。

我觉得那样的生活精彩极了。每天坐在一间小屋子里,读书读报,抄抄诗,练练字。早晨还可以去体育馆跑个十公里。等我老了,就自然地死掉。

但我没那个勇气真去做。或者说,是我还太年轻。青春就是一团能量,一定是活跃的,迸发的,东奔西走的。

我才二十一二岁。退伍后,我选择进厂子,也是为了这个。有一份足够维持生存的工作,其余时间读书写作,慢走快跑。但在工厂,我却呆不住。我很少说话,身上多少有点悲观色彩。同事大多三十多岁,他们喜欢开玩笑,讲荤段子。而我木讷,经常发呆,或是对着聒噪的机器唱歌——他们听不到,只看到我张着大嘴,一闭一合。他们觉得我像个傻子,就是脑子不太好那种。

于是我就想到做厨师。我想重返校园,感受校园的生活,算是过一过上学的瘾。所以就去了蓝翔,学厨师。

在蓝翔半年,课程还未结束,我感到生命就这样无聊地荒废,实在可惜。便退学,去了烟台。去找我学生时代最喜欢的女孩。尽管在部队时,当接通了她的手机,我就已经感到了我们之间的陌生。但在此刻,我还是想去见一见曾经那么喜欢的女孩。

于是去了烟台。爱,可以执念很多年,也可以在一瞬间幻灭。在烟台有三四个月,过年回家,正好辞职。

又去了北京。去北京,是为了去北大当保安。而去北大,是为了能去蹭课。如果有机会,我想,还可以报个考试,考北大。

但我没有去成。我先去了战友呆过的面馆,在面馆工作了三个月。我发现成年人之间的利益斗争,哪怕是为了一丁点的蝇头小利,哪怕是一家小面馆,太复杂,太令人灰心。我又想回家。

说回便回。回了兖州。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离开。我要在兖州好好工作,做点事。

但我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太爱她,我去了安徽。我想,爱一个人,就应该这样。我的内心里一直有一种无缘由的强大的自信——我在哪里都可以做得好。

我从安徽回来,是由于又一次感受到了幻灭。在宾馆的床上,我躺着,流泪。我问自己。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吗?爱情很充足。不,不应该是这样。

我又回兖州。我又想着该干点什么。我喜欢运动,便去应聘少儿跆拳道教练。我干的还不错。但人与人之间的那点争斗,又让我遇上了。我厌烦了,又离开。

正赶上公安局招辅警。辅警,实际就是保安。这很符合我的心意。我应聘,笔试,面试,被录取。我的体能不错,去了反恐中队。反恐中队,就是一个听起来更顺耳的保安队。

这期间,我最开心的是看了不少书,我差不多每天都能去新华书店看几个小时的书。我认识了不少爱运动的普通人,我参加了日照马拉松。我从运动中收获了太多快乐,还有自信与思悟。

人总是矛盾的。在一次次地南来北往中,我逐渐意识到,当我的生活回到了自以为最佳的状态、最有利于写作的环境,并不就万事大吉。尽管我为写作做出了许多适应性的改变,而并不意味着我便能够幸福。大多数时候我仍旧写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东西,仍旧无聊,仍旧会痛苦。

所以,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一切都对,是我本身的问题,我的年纪与修行还未到这一步。事物发展都有其规律,在同一环境之下,一个人的年纪不同,思想境界不同,人生感受也是不同的。我虽然敬仰陶渊明与苏东坡,却不可以粗糙地效仿他们。无论如何,我应该学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后,我与憨豆重逢。我认定了她,便决定去北京。受她鼓励,我成了一名教练。而我做教练的初衷,也的确是为了把我从运动中得到的一切,带给他人。

现实永远不尽如人意。我发现人们毫不热爱运动,也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人们只有工作,抱怨,加班,熬夜,暴饮暴食。我想带他们去公园跑步,带他们感受风与风的不同,带他们感受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换。但做不到。这里之所以健身市场繁荣,便是由于人们没有时间。

人们缺乏时间,所以需要在一间特定的小屋子里拼命流汗,以达到更有效率地消耗掉一周的胡吃海塞的目的。每个人都很重效率。运动只是一种续命的手段。而没有人真正喜欢运动。

我很失望。甚至绝望。但我很容易就能想到史铁生,想到人生的困苦处,便是精彩处,想到“曲径通幽处”。正因为“无”所以才有了“有”。正是时代中一切糟糕的、残缺东西,赋予了这个职业更为深厚的意义。

如果我真的热爱生命,一心向佛,悲悯众生,那做好一名教练,就是最便易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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