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的那些文人们之:
美男哲学家何晏
何晏是魏晋玄学的开创者。他提出了“以无为本”的思想,提高了当时思想界的理论认识水平,使汉代经学思潮开始向魏晋时期的玄学思潮过渡。他被人们认为是是玄学祖师、清谈领袖,在中国思想史上影响深远。
何晏(?-249年,生年不详,侯外庐先生推断其生于195年前后),字平叔,南阳郡宛县(今河南省南阳市)人。东汉大将军何进之孙,也算是名门之后,“官二代”了。不过他生在混乱的时代里,连祖父何进也被宦官杀死,其父又早逝,后来曹操纳其母尹氏为妾,何晏因而被收养,并为曹操所宠爱。
他从小就聪明过人,七岁的时候,曹操想要认他做儿子。何晏便在地上画个方框,自己待在里面。别人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这是何家的房子。”曹操知道了这件事,随即把他送回了何家。他以画地自处的方法表明自己不愿改姓的态度;而曹操也十分大度,满足了他的愿望,不再让他改姓。
少年时他就以才学出众扬名于外。他喜好老、庄之言,对此深有研究。
不过他好浮华,过于张扬,所以让曹丕等人十分反感并排斥。当时吕布的部将秦宜禄之子阿苏(即秦朗)也随母亲住在曹家(他母亲是吕布被曹操打败后收为小妾的,和何晏的母亲一样,收别人的妻为妾是曹操的一大爱好),与何晏一样都被曹操宠爱,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曹操曾经对众人夸秦朗,然后顺便夸自己说:“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翻译过来就是:世上人有像我这样爱养子的吗?但秦朗性格谨慎,非常低调,从不显摆,而何晏却无所顾忌,招摇过市,所穿的服饰与世子相类似。曹丕非常厌恶他,每次都不叫他的姓名或字,喊他为“假子”。“假子”是不是就是“伪儿子”的意思啊?
何晏张扬的个性和趋炎附势的特点,不但让曹丕不喜欢他,魏明帝曹叡继位后,也厌恶他虚浮不实,加以抑制而不录用,所以何晏只能是担任一些闲职。
景初三年(239年)正月,曹叡驾崩,由太子曹芳继位。当时由大将军曹爽与太尉司马懿辅政,曹爽一向与何晏等人亲近友好,等到他掌权辅政,便马上引荐提升何晏等人成为自己的心腹。何晏终于等来了自己施展才能的机会。何晏等人都推戴曹爽,认为大权不能托付给别人。他们替曹爽出谋划策,让曹爽禀告曹芳发布诏书,改任司马懿为太傅,外表上用虚名尊崇司马懿,实际上是架空他,上奏先由曹爽过目,以便控制轻重缓急,曹爽听从他们的计策,便任命司马懿为太傅。
何晏先被授任散骑侍郎,不久后,曹爽转任吏部尚书卢毓为尚书仆射,而让何晏取而代之为吏部尚书、侍中。何晏等依仗曹爽的势力办事,一时大权在握,风光无限,朝廷内外的人不敢违抗他们的意旨。何晏还夺取别人的田地作为自己产业,并向其他州郡要求索取,官员们都不敢抗逆。黄门侍郎傅嘏对曹爽的兄弟曹羲说:何晏外表文静而内心浮躁,巧取好利,不坚守做人的根本,我恐怕他一定先诱惑你们兄弟,仁人志士将远远离去,而朝政将要荒废了。何晏听到此言后,于是对傅嘏心怀不满,找了个借口免去了他的官职。
正始十年(249年)正月初六,曹爽兄弟按照早已安排好的日程,陪伴魏帝曹芳到洛阳城南九十里的高平陵(魏明帝陵墓)去祭祀。过去,曹爽兄弟多次一起出城游玩,其同乡、大司农桓范曾规劝过他:“总理万机和统率禁军的人,不应一起出游。倘若有人关闭城门,谁来接应你们进城呢?”但曹爽不以为然,并自信地说:“谁敢这样做!”结果,这次不幸而被桓范言中。司马懿乘曹爽兄弟陪同曹芳拜谒魏明帝高平陵时,发动政变,封闭洛阳城并占据曹爽和曹羲的军营。
这天,曹爽兄弟出城后,司马懿便假借皇太后的命令,在城内指挥政变。三千多名敢死之士迅速集结起来。司马懿命令司徒高柔行大将军事,占据曹爽军营;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占据曹爽弟曹羲军营,完全接管了曹爽兄弟手中的武装力量。同时,司马懿下令关闭洛阳的所有城门,占领武器库,然后亲率大军占据洛水浮桥,切断了曹爽等人的归路。司马懿又派遣侍中、高阳人许允和尚书陈泰去劝说曹爽,告诉他应该尽早归降认罪;又派曹爽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告诉曹爽,这次只是免去他的官职而已,不会伤害他,并指着洛水发了誓。
曹爽犹豫不决,但无力回天,最终为求活命而同意交出大权,以侯还第。仅仅数日后,司马懿就以谋反罪名族诛曹爽兄弟及亲信何晏、丁谧、毕轨等人。自此以后,曹魏政权实际落入了司马氏集团手中。
据《魏氏春秋》记载:司马懿以谋反罪名族诛曹爽兄弟等时,让何晏参与审理曹爽等人的案子。何晏因为知道自己和曹爽的牵连,所以表现得比较积极,彻底查办曹爽的党羽,想要以此获免自己。司马懿说:“参与的共有八族。”何晏列出了丁、邓等七姓。司马懿说:“还没完。”何晏别逼得无可奈何了,着急地说:“难道是说我吗?”司马懿说:“对。”于是收押何晏。正月初十,司马懿以谋逆罪将何晏与曹爽等一同诛灭三族。此段史实的真实性有人质疑过,认为是司马氏为了诋毁何晏的名声而杜撰的,所以陈寿的《三国志》没有把它写进去。历史的事实,很可能何晏被诛三族是真,而想要出卖他人保全自己是假。 虽然此人过于张扬狂放,为人处世也大有可非议之处,但毕竟他说过:“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毕竟还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不会不清楚身边的人与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清楚该如何处置吧。
何晏不仅身世显赫,史书记载他还相貌极美,又十分重视仪容的修饰,是那时著名的美男子。鱼豢所撰写的《魏略》里说:“晏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性:本性。自喜:自我欣赏。动静:无论行动还是安静的独处。粉帛:搽粉的帛布。去:离。行步:走路。顾:看。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何晏喜欢自我欣赏,无论何时何处粉帛不离手,走路都顾影自叹,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自作多情的美男子的风貌。
在《世说新语》中曾用一个简短故事展示过何晏的长相,这个故事后来被人们演化成一句成语,“何郎傅粉”。故事里说他容貌俊美,面容细腻洁白,无与伦比。因此魏明帝疑心他脸上搽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一次,大热天之时,魏明帝叫人把他找来,赏赐他热汤面吃。不一会儿,他便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穿的衣服擦汗。可他擦完汗后,脸色显得更细腻白嫩了,明帝这才相信他没有搽粉,而是“天姿”白美。
何晏是正始时期的学术领袖,对当时文人学士的思想观念和探讨的学术问题有着不言而喻的影响,魏晋玄学及魏晋南北朝美学的许多观念、范畴和命题都与他的思想观念有着直接关系。
随着汉代政治上大一统局面的结束,儒家思想大一统的局面也随之消失。正始时期,与社会政治形势相关,思想界出现显著变化,新的思潮涌现出来,对此何晏是有着自己的独特贡献的。
说到玄学,一般人可能不太了解,比较陌生。玄学是什么,先要从“玄”字说起。在汉字中“玄”的本意是,其色黝然,有不可分辨、测知,极为深远之意。《老子》第一章便以“玄”来解释“有”“无”之间的哲学意蕴。今天我们可以概括地讲,探求宇宙万物的本体关系的学问,就叫玄学。何晏既尊崇儒学传统,又追慕老庄学说,他开创了一个以道家思想为核心、兼综儒道的新学派——玄学。他推动了从汉代经学向魏晋玄学发展的进程。在他的的思想中,清楚地阐明了“无为之治”中的天道原则与人道原则是相互联系的,这极大地开拓了玄学的理论境域。
《晋书·王衍传》记有“魏正始中,何晏、王迅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何晏哲学思想的主要特点是主张“以无为本”,“有”、“无”互相渗透。他一方面把“无”同“道”相等同,认为“道”就是“无”,是“道之而无语,名之而无名,视之而无形,听之而无声”的。也就是说,“道”是超感觉的神,可以创造出一切具体的东西来。另一方面,他又认为“无”可以言“有”,“有”可以言“无”。他说:“夫无名者,可以言有名矣,无誉者,可以言有誉矣。”这就是“有”与“无”互相渗透论。何晏在《无名论》里说:夏侯玄曰:“天地以自然运,圣人以自然用。”自然者,道也。在这里,何晏以夏侯玄的“天地以自然运,圣人以自然用”作为《无名论》的中心命题,仍是在强调“无”的重要性。
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那就是在何晏那里,儒道是相通的,这一点很重要。我们在他的理论中,能从很多地方看到这一观点的阐述,他还引老以释儒。
何晏重视“自然”,轻视“名教”,认为无为而治的君王最好。在《景福殿赋》里他写到:“钦先王之允塞,悦重华之无为”,大力宣传他的“君主要顺应自然,实行无为之治”的政治理念。
除了倡导玄学,何晏还有另外一种重要的“贡献”:嗑药,具体来说,就是服用五石散。并且因为他的缘故,使得服五石散成为魏晋士人争相追逐的风尚。何晏曾经说过:“服用了五石散,不仅能治病,还可以让人感到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五石散其实就是一种慢性毒药,刚吃下去时感觉神清气爽,但副作用极大,服此药而死者不计其数,有裴秀、晋哀帝司马丕、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等人,医学家皇甫谧也因服食五石散而成了残疾。有人曾考证何晏服用五石散的目的在于增强体力,这与他的放荡生活有着密切关系。何晏仪表华美,形貌出众,而服食五石散能让他面色更加红润,更好地得以取悦女性。《世说新语》注引《魏略》里说:“寒食散之方,虽出汉代而用之者寡,靡有传焉。魏尚书何晏首获神效,由是大行于世,服者相寻也。”由此看来,这一药物之所以流行于世,全是何晏的“功绩”,他的举动影响深远,为害不浅。
何晏有文集十一卷,另有《论语集解》十卷、《老子道德论》二卷。《新唐书·经籍志》于道家老子下有何晏《讲疏》四卷。《全三国文》又收录有《景福殿赋》《奏请大臣侍从游幸》《祀五郊六宗及厉殃议》《明帝谥议》《与夏侯太初难蒋济叔嫂无服论》《韩白论》、《白起论》《冀州论》《九州论》《无为论》《无名论》《论语集解叙》《瑞颂》《斫猛兽刀铭》等文。
《魏诗》收录有何晏的五言诗《言志诗》:“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常恐夭网罗,忧祸一旦并。岂若集五湖,顺流唼浮萍。逍遥放志意,何为怵惕惊?”这首诗流露着诗人处于进退之间的矛盾情绪,感叹好景不常在,不得不居安思危,对自由则充满向往。我们能从中嗅出那一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气息。
南朝梁钟嵘《诗品》称“平叔鸿鹄之篇,风规见矣。”将何晏诗列入中品。《文心雕龙·明诗》篇称:“及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对何晏的创作评价不高,认为其尚空谈而现实意义不足。袁宏在《名士传》中将何晏等称为正始名士。
对于美男哲学家何晏的命运,曾经有两个人做出过准确的预言。一个是他的妻子金乡公主。何晏最初一直没有官职,后来娶了曹操之女金乡公主为妻,因为娶了公主才得以封爵列侯。但他好色,多纳妾室,又服用五石散。金乡公主对母亲提起丈夫时说:“何晏一天比一天恶劣,一定会惹祸上身的,这可怎么办呢?”(公主贤,谓其母沛王太妃曰:“晏为恶日甚,将何保身?”《三国志卷九·魏书九》)何晏被杀时,要诛三族,他和金乡公主生有一个儿子,此时大约五六岁,司马懿派使者来索要,何晏的母亲尹氏把他藏在金乡公主同母哥哥沛王曹林的王宫中,然后狠抽自己耳光,哀求使者放过这个孩子,使者上报了司马懿,司马懿看在公主和沛王的面子上,也听说何晏的妻子有先前的话,内心非常欣赏,就放过了何晏的儿子。
对何晏的命运做出准确预测的另一个人就是三国时的第一神人管辂(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术士,被后世卜卦看相的人奉为祖师的那位)。某次何晏做了个梦,梦中有几十只青蝇趴在鼻子上,怎么轰都轰不走,就请来管辂解梦。管辂占了一卦说,鼻子在人脸中所处地势最高,相当于山,苍蝇逐臭,聚集在阁下的鼻子上,说明位峻者颠,轻豪者亡。天下没有损己利人而不得到众人爱戴的事,也没有为非作歹而不败亡的事。请他好自为之。管辂回家后跟他舅舅聊起这事,他舅舅觉得管辂的话说得太重了,怕外甥触怒何晏惹来祸端,管辂则慢悠悠地说:跟一个死人说话,有什么可怕的。这年朝会,西北起大风,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十来天后,听说何晏、邓飏都被杀,他舅舅这才服气自己的外甥真是个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