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儿女最大的不堪,为了各自利益,将母亲的尊严剥得一丝不剩

文|芳小菊

何为“喜丧”?

“喜丧”指的是,家里有人去世了,而死者是德高望重,福寿双全者;且家族兴旺,年纪在八九十岁,无疾而终,自然老死的。这样的死者葬礼可谓“喜丧”。

而电影《喜丧》里,林郭氏老人的死,全然不能算作喜丧。

鲁南张庄,35岁失去丈夫,独自一人拉扯大6个儿女的林郭氏老人,中风摔倒不能自理后,儿女们没经过她同意,急着要送她去敬老院。

但敬老院床位紧张,老人在等待期间,辗转于3个儿女家,尝遍了所有的酸甜苦辣后,敬老院的床位终于空了出来,老人却在临行的前夜吞药自杀。

老人自杀后,终于摆脱累赘的儿女们,给她办了一场劲歌热舞的葬礼,美其名曰:“喜丧”。

殊不知,林郭氏死后得到的这片刻荣光,是儿女们在替自己赎罪。

她的儿女们,在她自杀前,用自己的不堪,已经将母亲的尊严剥得一丝不剩。

01.生活不能自理后,儿女面前,尊严便随之丧失

86岁的林郭氏老人,35岁就没了丈夫。

丈夫去世时,留给她的是一栋老房子和6个儿女,6个孩子最大的13岁,最小的9个月。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林郭氏不肯改嫁,靠着要饭,拉扯大了6个孩子。

儿女们都成家立业后,她一个人带着老四的孩子小道生活在老宅里。

她的6个儿女,常来看她的只有二儿子、三儿子和二女儿,大儿子和大女儿都在城里,好些年没回来看她了,只在逢年过节时寄钱回来。

四儿子在外面打工时,媳妇跟别人跑去上海后,他再也没回过家,扔下儿子小道给老娘抚养。

林郭氏信佛,每天晚上都会跪在菩萨面前祈祷:“求菩萨保佑孩子们都平平安安”。

孩子们都平安了,她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她已经摔倒两次。

第一次摔倒时,儿女们就商量好要送她去敬老院。

可敬老院的床位紧张,要等病重的胡老太死了后,她才能住进去。

二儿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和敬老院签下合同,并交了定金,就等着听胡老太的死讯。

可林郭氏老人不想去敬老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这舒适的日子还没过几天”。

儿女们听她这么说,开始了各种责问和吓唬:

“好好的你前几天怎么摔了一跤”?

“娘,你还记得疯子大娘吗?死家里了,没人知道,被发现后满身都是蛆”。

“娘,你不觉得你这一摔倒,我们什么都干不了,都得来伺候你”。

“敬老院定金也交了,表也填了,娘,你就看着办吧”。

儿女们走后,林郭氏老人心情沉重,辛苦熬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要受儿女摆布,去敬老院等死,自己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吗?

她越想越委屈,一天,突然第二次摔倒在家门口。

这一次儿女们完全不依着她了。

二女儿问二哥:“二哥,给咱娘上医院看看吧”?

她的话刚一出口,就被二哥二嫂一口顶了回去:“咱娘的病是老病,花那些钱干嘛”?

大家商议的一直结果是,老娘必须去敬老院,等胡老太一死,立马就去。

可林郭氏还是坚持不去敬老院,不愿花那个冤枉钱。

但是,这次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了,二儿子哼了一声:

“你老人家,这次可当不了这个家,啥也别说,听我安排,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人见拗不过儿子,只好说:“我想每家住两天,敬老院,等我回来再说。

她的要求,儿女们起初都不同意,但胡老太一直不死,敬老院倒不出床位,无奈之下,只好依了她。

常言道:“儿大不由娘”,林郭氏第一次摔倒后,儿女们就开始无视她的尊严,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时,就自作主张要把她送到敬老院,并且办好手续交了定金。

对不愿去敬老院的老娘,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吓唬话,像对待孩子一样的要挟她,言语步步紧逼。

第二次摔倒后,儿女们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言外之意说得明明白白,反正你已经老了,自己说的不算了,儿女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从被迫接受去敬老院,到去医院看病的要求被顶回,再到想去儿女家轮流住的愿望被否定后又同意,来来回回,林郭氏老人的意愿从来没被尊重过。

她的儿女们何尝不知道,农村的敬老院就是个等死的地方,在那里尊严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床位紧张,大家都盼着住在那里的老人能早点死去。

在那里,人活着是多余的。

林郭氏老人的儿女们,作为儿女最大的不堪,就是明知道敬老院是个等死的地方,却完全无视她的尊严,像扔掉一根用完的烧火棍一样,强行逼她去敬老院。

02.辗转于儿女家,尝尽酸甜苦辣后,尊严被一层层剥落

挨家住的要求通过后,林郭氏带着孙子小道还有她的菩萨像,开始辗转于三个儿女家。

第一站去的是老二家。

一进门,老二媳妇热情地给她端茶递水,没等她安顿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娘,你去敬老院,老宅子就不住了,俺搬进去吧”?

老人没有当场答应,她惦记着一直没回来的四儿子:“那老四回来怎么办?小道孬好得有个落脚的窝”。

要求得不到满足,二儿媳的脸立马变了,整天摔盆子甩脸子,满嘴牢骚。

老二家的小儿媳为了摆脱家庭困境,要出去打工,她想把刚会走路的孩子交给婆婆照看。

老二媳妇正好借此机会狠狠数落了老人一番:

“家里现在一堆孩子等着我带,还有个老的等着我伺候,我还要给你们盖房子,我自己都不知道上哪住去,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你问问你奶奶,她给我看过孩子吗?现在好意思等着我伺候”?

听着这些丝毫情面不留的话,坐在里屋的老人,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老二家争夺老宅的事还没算完,小道因为想妈妈,偷电动车卖钱,被抓进了派出所,二儿子把他领回后,二儿媳抓住把柄,在老人面前破口大骂:“老的还没伺候好,小的又在外面作恶”。

孙子小道这一闹,林郭氏老人知道自己在老二家住不下去了,她主动要求去老三家住。

临走的时候,她让老二把小道送到二女儿那里找点事做,然后把老宅的钥匙交给了二儿媳,并叮嘱道:“我儿,盖屋要小心,别累着了”。

老三一家住在城里,有车有房,日子过得比较舒心。

没等进门,老人的铺盖就被三儿媳吆喝着放进了储藏室,她嫌老人脏。

吃饭的时候,三儿媳的第一句话就是:“娘,你什么时候去敬老院”?言外之意就是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家。

三儿媳和二儿媳不同,她嘴上不骂骂咧咧,但对老人的嫌弃和厌恶全都表现在动作里。

擦地时,老人经过,她会狠狠的把拖把摔到地上,老人用过的碗筷她单独扔在一边。

当着老人的面,她把老人刚刚洗过的手帕用镊子夹着丢到窗台上。

在三儿子家,老人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儿媳的眼目行事,生怕做错事被嫌弃。

三儿媳一次次催促丈夫去敬老院,看看胡老太到底死没死,听到胡老太一时半会死不了,她等不及的对丈夫说:“那换一个敬老院不行吗”?

在她的眼里,老人成了眼中钉,她不能多看一眼。

三儿子家的女儿平平,早就想出去闯荡世界,她一声不吭的跑去浙江打工后,三儿媳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了婆婆身上。

她指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老人破口大骂:“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事,你那么大年纪了也不懂事”?边骂边把老人的拐杖甩到地上:“小孩万一有什么事,我找你算账”。

林郭氏老人知道,儿媳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她跪在菩萨面前祷告完:“菩萨保佑平平,平平安安”后,便执意去了二女儿家。

二女儿家的日子过得有些拮据,女婿守着个杂货铺,女儿骑着三轮车卖煎饼,儿子军团卖了家里的房子在外面跑货车,儿媳小娟和孙女圆圆跟着公婆住在杂货店里。

老人和小道的到来,让整个空间更加拥挤。

好在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女儿女婿都对老人和颜悦色的很照顾,女婿还主动从外边买回猪耳朵给老人吃。

可自从杂货铺少了50元钱,女婿就对老人有了看法,他认定钱是老人拿的:“人老了,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就不信那钱会长腿自己跑了”。

他不是对妻子埋怨:“你天天提前收工,每天要少挣三四十元”,就是对妻子说:“老人一辈子没享过福,去敬老院要比在家里强多了”。言外之意就是想把老人送走。

林郭氏不聋,女婿说的话她都听在耳朵里。

不久,她得了笑病,总是会不分场合,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个不停。

女婿带她去外地看病时,半路被人把看病钱讹得一份不剩。

老人的病没看成,二女儿找到二哥家把姊妹们叫到一起,商量老人的归宿问题。

二哥不耐烦的说,胡老太不死,谁也没办法。

二女儿要求大家一起出钱给老人治好笑病,二儿媳和三儿媳听完异口同声地说:“娘在谁家有病,谁给看”。

受了委屈还被欺负的二女儿急了,她让二哥把大哥大姐寄回的钱拿出来给老人看病,二儿媳一听,立马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起来,姊妹几人打做一团。

老人看病的事不了了之。

二女儿回到家后,看着不合时宜的笑个不停的老娘,开始不停的埋怨:

“你说你老人家,临老得上这种病,有儿有孙子的,没个来看你的,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听着女儿的埋怨声,老人控制不住的嘿嘿笑了起来。

正在二女儿为怎么安置老人发愁的时候,儿子军团因酒驾出车祸,人没了的消息传了回来,一家人陷入悲痛之中。

这时林郭氏老人的笑病又不合时宜的发作了,她诡异的笑着,恐怖又怪异。

二女儿家遭遇巨变,老人不能待下去了,只好回到老宅里。

林郭氏老人辗转儿女家的这些日子,尝尽酸甜苦辣的同时,尊严也受到了无情的践踏。

在二儿子家,儿媳先是觊觎她的老宅,当利益得不到满足时,就随意指桑骂槐,羞辱她的尊严。

在三儿子家,三儿媳把她视作垃圾,她的尊严可以肆意践踏。

儿媳不仅把女儿平平出外打工一事怪罪在她头上,对她恶声谩骂,而且在她走之前,当着她的面,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垃圾堆里。

在女儿家,她被女婿当成偷钱的小偷,面对无处可去的无奈和尴尬,她不得不违心的承认是自己偷拿了钱,以求厚着脸皮在女儿家住下去。

林郭氏辗转于儿女家的这段时间,儿女们一趟趟跑敬老院,迫切的要把她当作一块用脏了的抹布扔掉。

她的尊严在这段时间里,被儿女们一层层剥去,虽没一丝不挂,但足已让她生出赴死的决心。

03.被赶进牛棚,像牲口一样屈辱的活着时,尊严已一丝不剩

林郭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老宅时,老宅已成了老二一家的地盘。

她只能屈居于存放柴火的石屋里,由于她经常不由自主的发笑,二儿媳禁止她上饭桌吃饭,只是每天送一碗饭到石屋里。

二儿子把好几包老鼠药,分别放在了她的床下、脚下、桌子下。

她一遍遍的问前来送饭的儿子儿媳:“敬老院来信了吗?我儿”。

儿子儿媳头不抬眼不睁,不耐烦的呵斥她:“没有,来了能不告诉你”。

每当这时她就会控制不住的发笑,笑的时间越来越长,笑声中透着说不出的悲凉和难堪。

二儿媳对她的笑恨得牙根痒痒,她一遍遍的训斥老人:“笑,整天笑,成笑死鬼了”。

儿媳越训斥,她笑得越厉害,二儿媳最后把她的笑病怪罪于,她拜菩萨拜的中邪了。

二儿子一气之下,搬起菩萨在她的面前摔得粉碎,嘴里生气的说着:“我叫你拜”。

菩萨被儿子摔碎了,林郭氏的信仰也随之破碎了,她默默的收拾起碎了一地的菩萨像,用一块红布抱起来,可她那颗碎了的心,却再也拾不起来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笑病越来越厉害,一笑起来就停不下来。

儿媳嫌在一个院子里,她的笑听起来太瘆人,就和二儿子一起,把她从石屋赶到了牛棚里。

牛棚里的那张破床吱嘎作响,摇摇欲坠,林郭氏老人拥着一床破被坐在上面,旁边就是哞哞叫着的黄牛。

此时的林郭氏,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含辛茹苦一辈子,拉扯大6个儿女,最后却活成了一头牲口,甚至连牲口都不如。

二儿媳来喂牛的时候,对牛好声好气,经常摸摸它的脖子,让它多吃点,可对她却是冷言冷语,一脸的嫌弃。

每次来送饭,总是把饭碗重重的墩到她面前,一副爱吃不吃的样子,临走的时候,还要加上一句:“你自己在这里拼命笑吧,笑够了为止”。

老人怎么也想不通,她拜了一辈子菩萨,到头来菩萨不但不保佑她,反而让她活得像牲口一样,一丝尊严都没有。

她最后的归宿就是住在露天的牛棚里,守着一张嘎吱作响的破床,和一床肮脏的破被,半块破镜子,等着胡老太死去后,自己和她一样去敬老院等死。

一天,她又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二儿子来到牛棚对她说,隔壁二奶奶死了,她哦了一声,平静地说:“这个老货还欠我的钱来,明儿找她要去”。

林郭氏知道,活着对她已经失去意义,死亡成了一种必须。

活着是她对儿女的一种歉疚,只有早早死去,才能让儿女摆脱她这个累赘。

胡老太终于死了,二儿子告诉她,敬老院的床位空出来了,明天就可以送她去敬老院了。

老人低下头,又发出了嘿嘿的笑声,那笑声透着彻骨的绝望和不屑,是对命运的无奈?还是对生儿育女的嘲笑?只有她自己知道。

夜深了,老人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照着那半块破镜子,用清水仔细的洗了把脸,梳了梳满头白发。

然后,在破碎的菩萨像前跪下,一遍遍的念叨着:“菩萨保佑孩子们都平平安安”。

完成所有仪式后,86岁的林郭氏老人,从衣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老鼠药,一仰头吞了下去,和这个荒诞的世界,以及她的6个儿女做了个彻底了断,就此结束了她含辛茹苦又苟且的一生。

从不得不接受去敬老院,到踏上辗转于三个儿女家的暂住之路时,林郭氏的尊严,在儿女和现实面前,便荡然无存。

等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老宅,被赶进牛棚时,满身的尊严已经被儿女们剥得一丝不剩。

写在最后:

林郭氏老人赴死后,遗体很快就被火化。

儿女们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更为了粉饰自己的孝心,锣鼓喧天的给她办起了热闹的葬礼。

葬礼上,大儿子和大女儿还是没有露面,只是寄了钱来。

老二、老三两个不孝子,被村里的长辈狠踢了几脚后,又痛骂了一顿:

“你娘要饭为生,养大你们几个孩子多不容易,你们几个妻侄羔子,一点孝心都没有,钱有熊用”!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86岁去世,应该算是喜丧,虽然林郭氏不是自然死亡,也不算寿终正寝,但念她一辈子不易,且生前喜欢听戏,村里的长辈最后依了儿女的要求,给她办了一场喜丧。

林郭氏的遗照摆在台下的正中,她冷眼看着台上热闹的表演,和台下孝子贤孙的掌声,心中不知有多么的讽刺和悲凉?

年轻时吃尽千辛万苦,守寡拉扯大6个孩子,年老生活不能自理后,被赶进牛棚,像牲口一样活着,一生的尊严,最后让不堪的儿女,剥得一丝不剩。

面对如此不堪的儿女,林郭氏老人的内心不知可曾后悔过?

《喜丧》是一部独立剧情片,电影的情节真实到了极致,也残酷到了极致,像极了现实生活中,农村老人的处境。

它以当今中国人最为敏感的养老问题为主线,沉重讲述了现实社会中,老年人的晚年归宿问题。

“养儿能否防老”?已成了人们该认真审视的社会问题。

“百善孝为先”,儿女即使给不了父母很好的照顾,但至少要保住他们的尊严。

因为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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