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守望者

本想到森林里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好好散散心,未成想天不遂人愿,没有经验又与随行人失去联系的我只得在这暗无边际又曲折弯转的林中不断走着,试图寻找着出口。

可老天却仿佛与我结下了仇似的,先是淫雨霏霏,继而又转向了大雨,身上的粮食在这迷失的两天被无知而又惶恐的我尽数吃完,而这一场连绵不断的不速之雨,也终是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发烧了,真的走不动了,我此时此刻无比的后悔,心中也万念俱灰,充斥着巨大的悲凉,荒山野岭,形单影只,水尽粮绝,风寒发作,想生,难如登天;想死,易如反掌。不想我竟落得如此下场,到底是什么引导着我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林中散心?那现在,我是会就这么轻率地死掉了吗?可在最后一点喃喃自语还未吐露清楚,我就彻底地昏了过去,再无意识。

当我再次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的屋子中,外面似乎又没完没了地下开了雨,屋内点着的炉火却格外温暖,连带着身上落着大小补丁的被子都是那样生动,而这一切都让我充满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细思极恐的后怕,好在,我,还活着。

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但是发烧却好了很多,我拖着还有些微微酸痛的身体,走向外面,想找我的恩人好好道一声谢。

走出去才发现这是一个结实又细致的小木屋,似乎经历了风霜雨雪,却依旧屹立不倒,而前面是个小小的院子,中间有个搭起的茅亭,有个似乎五六十岁的大爷正在编织木筐,手法极稳健。

我遮着头,在雨中快速跑到茅亭下,“大爷,是您救了我吗?”大爷轻轻点了下头,并没有瞅我,而是依旧干着手中的活。片刻许是感觉到我目光灼灼的眼神,,他抬眼瞅了下我,我立马说:“大爷,真的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可能就活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谢谢,谢谢!”我不住地道谢,大爷却不以为意摆摆手,又指了指小屋,意思应该是让我快去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转头时面色却有点悲凉,大爷这么好的人,居然不会说话,究竟是这世上没有好人有好报,还是所有的好人都必要经历一番磨难呢?其实对于大爷,我还有很多问题,但在似乎得知大爷不能说话的事后就保持缄默不语,静静呆在床上休息,争取早日康复,不给大爷再添麻烦。

大约一两个钟头过去,大爷端来了两盘菜,蘑菇和青菜,我好像明白了大爷编筐的含义,不禁感动不已,毕竟还在下着雨。

我用心地吃着这顿热腾腾的饭菜,不胜感激,同时,心里五味杂陈。

我在这连着又住了几天,做以修整,等待天晴再动身。可这恼人的雨又淅淅沥沥的淌了几天,终于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才彻底的云开月明。

第四天早上我早早就起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能看见日出,错过这次机会,岂不是太不值当。我背上包,想来找大爷,但没找到,只见从门口因大雨而泥泞的地上向外延伸的有一趟脚印,一定是大爷的没错了。我顺着脚印向前走了一段时间,依稀觉得,这是一条,我从未走过的路。

往前再加快步伐走,又过了十来分钟,我终于看到了大爷的背影,远远望去,那好像是个低矮的陡崖,大爷站在边上远望着什么。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居然有幸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林中找到这样阳光明媚的好地方,说不定可以拍到不少好照片。我有些激动,大声呼喊着大爷。

到走近了,站在大爷身旁,我才发现这里比我想象的远要美得多,站在开阔的高处向下望去,居然是一片油菜花田,嫩黄匀遍。而最妙的是在这花田中央有一个透亮的,如水镜般的小水塘。视力好些的甚至可以看见水光的浮动,好像在你不经意时就蹦出一条小鱼儿,而阳光在雨后倾泻而下,照的人暖暖的,景闪闪的。天光与水色,花田与鱼虫,小小一方土地,却似映射出一个最简的自然。

我被眼前之景惊呆了,刚想问大爷,大爷却开口说话了,这时我才明白大爷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不会说话啊。

大爷说:“零零总总算起来,我在这儿待了也有四十多年了,很夸张的说,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吧。”我静静地在一边听,大爷的声音平稳厚重,如我所想的让人踏实,但字腔正圆的不凡谈吐却让我有些诧异惊喜。我继续默默地往下听。

“我从小就在离这两公里之外的山村生活,可有一年闹了场饥荒,家家都没有粮了,饿死了许多人,为了把仅剩一点的粮食给我母亲、我、和我弟弟出去逃荒路上吃,父亲最后也死在了那场饥荒当中。

我甚至啊,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天我还清晰的记得我爹说的话‘这是我的家乡,我一辈子啊,都呆在这里,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现在它没了,我也走到尽头了。我一把年纪了,已经活够本了,我啊,挺高兴,所以我死后也要呆在这里,这是我的根儿,我不能走。可你们啊,不一样,娃娃还没长大,他们会有更好的出路,你要带着他们走,带着他们长大有出息,看着他们结婚生孩子。你们娘仨啊,要好好的活。’

他的眼神又坚定啊,又平静,我们娘仨也很坚强,一个劲的点头,可我们五个人眼里都有着泪花。”我看着大爷的面色,早已被时光沉淀的波澜不惊,可眼神里无声的悲恸却永远无法消磨。

“年轻人,你知道吗,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生,而且我考上了,在当时,那是多么令人激动而振奋的事啊,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母亲死了。操劳了半生,颠沛流离了半生的母亲不在了,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母亲不能陪我一起分享这个喜悦了。

我带着父母的祈愿和内心的理想抱负努力的读书学习。可一年之后,我才算是明白人生哪能那么容易呢,哪儿能呢?当我的弟弟癌症晚期的噩耗传来,我才知道了自己有多么傻,为了给我交学费,他忍下了一切病痛,那个傻小子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哥,你别难过,我没事,就是要去陪爸妈了,我挺高兴的,你是咱家最厉害的,你要为咱家争光,我走了,别为我治了,没有用的,让我痛痛快快的走吧。’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所有的成就,都是以我至亲的生命为阶梯取得的,我必须闯出一番天地来,才能不辜负他们。于是啊,我努力学习,拼命工作,还成为了党员,我成家立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一直很安宁舒适,之后啊,再也不会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我终于,过上了自己曾经梦想的生活。可是,他们却不在了。”我听着心里极难受,“后来呢?”

“后来啊,就没有后来了,日子一直安安稳稳地过着,儿子长大了,我退休了,我没有跟着他去那些新城,那是你们年轻人的阵地,而是申请到这里做守林人,可是啊,时过境迁,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村子早已没人了,大家都去谋发展了,我便守着这山这林,很久没有来过人嘞,

可我并不孤独,我种下了母亲最爱的油菜花,弟弟最爱的鱼塘,而这些都在这片父亲誓死相随的土地上,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从来不曾分开过啊。”大爷突然笑了,抬起了头,望向了远方: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可最终还是会发现,走的路越远,就越想家,而我一生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归宿,所以每一步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至归土。

或许,生命就是因为有了这样那样的磨难,才有了厚度,况且雨过天晴终有时,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想,我也该回去了,不再逃避,不再乱发脾气,不再推卸责任,不再懈怠,而是珍惜生命,珍重身边人,珍视身边事,去完成,属于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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