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夏荷的脚步声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海水的潮汐拍打着港口的甲板,只是故事的伴奏。
夏荷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漫不经心地裹着一条纱巾,圆滚滚的肚子藏在下面,若隐若现,下身搭了一条土色的长裤,一双沾染上了灰尘和泥土的运动鞋在木板上留下一串脚印,一浅一深。是右手的行李太沉,压得她往右边倒。
船已经靠岸,是一艘小小的渔船,船的桅杆上挂着渔网,还湿淋淋的,月光洒下来,像装点黑夜的星星。陈奕已经到位,他一手撑着桨,一手拉着绳索:“东西拿好了吗?准备走了。”
“嗯。”夏荷轻轻地点头,面纱下,她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泛着光。“必须要涉险一搏了。”
陈奕放下桨,帮她拿下行李,又去牵她的手,放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肚子已经太大了,夏荷撑着腰,缓慢而吃力地坐在了小舟的凳子上。
“你要不还是躺下吧,这儿够宽,我给你铺床被子。”说着,陈奕把他的被子铺开“刚洗的,想着晚上天冷一定会用上。”替她掖好被角,陈奕继续拿起他的桨,看着远方那一点灯火,摇曳在海平面上,那儿就是目的地了。
夏荷躺在木板上,看着夜空,没有人会发现她,她一身黑色,除了高高的肚子顶着,几乎看不见船里还有个人。
她想着丈夫临别前的话:“放心,你早去早回,家里我都会安顿好的,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带着熙熙接你回家,咱们一家团聚。”熙熙摸摸妈妈的肚子,贴着肚子说:“小家伙,你一定要好好的,妈妈为你付出太多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和妈妈一起。”
是啊,现世不安稳,计划生育管的严,隔壁家的阿花,怀着孩子,硬是让计生队的人拖去做了流产还做了绝育,拖走时淌在地上的血还清晰可见。虽然家里穷,但既然孩子来了,就应该生下他,不该阻止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只得选择偷渡这一条路了。
“嘿,老陈,这么晚了还出船呢?”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夏荷想要坐起来,陈奕一下用脚轻轻踩下他的肩膀,一面摇头告诉她别起身,还好是肚子阻挡了她起身,夏荷躲在被子里自己蜷缩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一堆杂货。
“可不吗,还得养家糊口啊。”
“老陈你也是够辛苦,对了,这大夏天的,你被子盖的有点厚啊。”那个船夫说到。
陈奕挠挠脑袋,回头一看,卷成一团的夏荷,尴尬的笑笑:“哈哈,晚上风大,我怕着凉。”
船在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渐渐错开。
“老陈,我先收了,你也早点回啊。”
“行,回吧你。”
呼,虚惊一场,夏荷散开被子,头上冒着汗,一股白气从额头上冒起来。他俩相识一笑,舒了一口气。
“快了,再有半小时就到了。”
那点光已经越来越明亮了,从一点变成一轮似在眼前的月亮。那是一艘巨轮,刷着红漆,一共有三层,最上面摆着桌子,撑着几把太阳伞,二层的窗帘隐隐约约透着光,一层已经一片漆黑,救生圈挂在窗户上。
黑夜里,陈奕的小舟与巨轮相比可以忽略不计,在海上,更是飘渺的像一片叶子浮在水面上。
顺着水流,已经不用再划桨了。甲板上的人已经等候多时,扶梯已经放下,一直抵到小船上,陈奕先帮夏荷把行李递了上去。然后,上面的人抓住夏荷的手,陈奕在后面护着她的腰,看着她一步一步踏上船,登上船时,夏荷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她扶着自己的腰,摸摸肚子。“孩子,坚持住,就快到了。”
陈奕已经送达了夏荷,他擦擦头上的汗,又叉着腰,毛巾已经被浸湿,沉沉的搭在他的肩上:“妹子,放心去吧,回来我还来接你。”
“哥,谢谢你了!谢谢你保全我们这一家次的幸福,还得使你冒这么大险。”
“没事儿,妹子,这是哥该做的。”
“哥,我回来一定好好报答…”
“行了,没完没了的,喊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偷渡似的。”船员说到。
“行了,妹子,走吧。”
夏荷摸着肚子,喃喃道:“你个小子,回来可得好好感谢你舅。”
陈奕背过身子,重新拿起桨,桨哧的一声插进水里,抛开水花,推着陈奕和他的船走向了回家的路。
陈奕的任务终于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