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足球最近的距离

（图片来源：网络）

我是看过一场足球赛的。

高二高三两年，后面坐了一个超级球迷，在一个老师监控很严格的重点高中，这位皮肤白皙的男生坚持每期买着一本足球刊物。每到有什么重大比赛，他的脸色就更白了，熬夜的缘故。平时话不多，但只要其他男生讲起足球，他就自然变成了话题领袖，因为他总是知道更多。

他非常珍惜新买的杂志，自从一次借给同学被染了墨水回来之后就不再外借了，但每次我心血来潮伸手从他手里要拔出杂志，他都只是抬头看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松开手让我拿走。

我哪里看得懂足球，不过是看帅帅的球员。有时碰到拍的特别好、特别帅的球员照片，就开始犯花痴大叫“好帅好帅”。他会从后面桌子站起来探过身子，看看我在说谁，然后就在我头顶上跟我讲，他是哪个球队的，他在哪一个比赛中有一场球怎么怎么样。我从来没耐心听完这些，因为听不懂，总是中途打断他，尤其碰到我正在夸帅的球员被他说球技不怎么样时，就反驳回去：人家都这么帅了，干嘛还要球踢得好。他在我这种不讲理的逻辑下，在我的头顶叹一口气，就坐下了。

在杂志上看帅球员看多了，有一个周末百无聊赖中正好转到电视里一场足球比赛的开场，我就势坐了下来，逼自己看完了这一场。真的是“逼”，因为我真的无法在这个过程里找到乐趣。

隔天回到学校，我跟后座男生说，昨天我看了某场球赛。

他惊讶坏了，那场球他也看了，开始跟我说球，我听他讲了一会儿，发现即便看过也还是听不懂，所以打断了他：“等等，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踢一场足球，每一个球队到底有几个球员上场？”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个表情，他盯着我，像要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头朝着教室顶上仰去，顺便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回来说：“我求你一件事，以后你出去，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来你在XXX（他的名字）前面坐了两年。”

他还是随便我翻阅他宝贝的杂志，我还是继续只看球员的样子。听到忍不住的时候，他就站起来在我头顶补充几句这个球员的背景知识，我哼哼哈哈地随口回应，其实一句都没往心里去，等到不想听了，就回头瞪他一眼，他就闭嘴坐下。

碰到他特别喜欢的球员被我评得一塌糊涂时，他就起身走出教室去躲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经过我旁边总会停一停，我感觉到光线被遮挡，抬头便是他，白皙的脸微微泛红，摇摇头，笑一笑，走了。

之后，大家各自上大学四散而去。而我因为某些原因一再蹉跎了同学聚会，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不知道那张脸是否终于在时间中磨掉了一些白皙，不知道是否还会在世界杯来临的季节熬夜，不知道还买不买足球杂志。

后来，我在一段感情中碰到一个球迷，他不能接受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足球这件事，他不能接受他或许将和一个欣赏不来足球的人度过一生，他逼着我看足球，一边看一边给我讲解。他给我讲过好几遍什么叫越位，发现我依然不懂之后，他开始质疑我的学习能力。

可惜，在感情中，他太狂妄了，忘记了一个基本规律：如果我爱你，我甚至可以为你忍受在我看来最无聊的足球，但如果这种爱被消磨光了，就连看一分钟都是折磨。我们分开了，我终于可以不用看足球。

我真的就没有再看过足球赛，依然连什么叫越位都不懂，已经记不太清楚那张逼我看足球的脸。

我会说，我和足球最近的距离，是那个皮肤白皙的高中生。当我敲下这些字的时候，他的脸那么清晰地出现，还是少年时的那个样子，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说着那些和足球有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