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宫三个月就被皇上宠幸,半年后被册封为贵人,第二年年中荣升为祥嫔,赐居景仁宫,成为一宫主位。现在,她是后宫最得宠的女人,风头无人能及,羡煞旁人。
这个月,因西北战事吃紧,皇上政务繁忙,一个月未曾踏入过后宫。后宫里所有的女人在这个月都过着等待皇上的日子。
最近几天夜里,每到午夜时分,她总听到寝宫的衣橱和墙壁之间传来清晰的叩击声。拍、拍、拍……一下又一下的,声音时断时续,时大时小。起初她不怎么在意,以为是老鼠之类的动物在作祟,曾让奴才专门把寝宫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然而,那阵古怪的声音依然存在。
这天清晨,她把身边的老宫女芝兰叫到了跟前,告之此事。芝兰在皇宫侍奉多年,熟悉宫中的人与事。进宫一年多以来,芝兰对她无微不至照顾有加,令她非常信任对方,已经把芝兰当成了自家人。因为祥嫔娘娘的信任,芝兰成为景仁宫的掌事姑姑。
芝兰听后,脸上阴晴不定。她察言观色,感到不安,问:“芝兰,这……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祥嫔娘娘……”芝兰欲说还休。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这件事时隔多年了,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难道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她发觉芝兰的语气突然变得诡异神秘,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样的事,你快说吧。”
望着她一脸的疑惑,芝兰犹豫了片刻,“主子。”她压低了声音,“这是宫中的禁忌,皇上曾下令宫中上下不许提及。但不巧被您碰见了。奴才就告诉您吧,您听过以后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否则,奴才的人头必定不保。”
“好。”见对方神色凝重,她郑重点头答应。
芝兰前去关上了寝宫的门,返回到主子身旁,开始用严肃的声音小声说:“主子,你现在住的这座景仁宫,十几年前曾住过一个妃嫔,称为‘淑妃’。淑妃当年宠冠后宫,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位列妃位,那是风光无限。”
“然而,后宫却非宁静之地,是非之多令人措手不及,阴谋诡计更是防不胜防。淑妃备受圣宠,自然招人嫉恨。终于有一天,她被另一个宠妃揭发用巫蛊之术诅咒圣上,圣上派人搜她的寝宫,搜出一堆巫蛊诅咒之物。”
“那个宠妃的计谋天衣无缝,淑妃百口莫辩,皇上一怒之下废黜她的位份并把她囚禁在她的寝宫——景仁宫。从此,景仁宫成了她的冷宫。”
“淑妃被废,门庭冷落,宫人随意作贱她。她蒙冤受屈无处宣泄,加上每时每刻被践踏被羞辱,终于无法忍受如此非人的生活,在被废三个月后选择自尽。闻说她在自尽前,诅咒后宫得宠的女人个个不得好死——她自尽的地方,就在自己的寝宫。”
“淑妃是在子时自尽的。听当年进去收尸的太监说,当打开寝宫大门,见到房间的地面几乎涂满了一个又一个用鲜血画成的怪异符号,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淑妃的尸体已干枯,尸体旁边有一大摊鲜血。据说,那些符号,是苗疆一种非常邪恶的巫术——用自己的鲜血画出这些符号,可保灵魂永不消散。而且,她还画了这么多,可想而知……”
“她要保住魂魄,目的,就是要杀死所有得宠的女人。”
“啊……”她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抖,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芝兰继续说:“后来,皇后派人清理了房间并对外封锁了消息,严禁宫人再提起此事。但死去的人,她的怨念是多么的深。据说,淑妃死后那几年,每逢到她的死忌,景仁宫附近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怪事。还有人说,曾在淑妃死忌那天的子时,见到淑妃的亡魂,在这个宫殿里面唱歌……”
“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再说了……”她越听越惊恐,心跳加速,那颗心仿佛要跳出体外。“那……我现在就住在这里呀。怎么办,怎么办?怪不得这几天夜里总是听到怪声,难道是……”
她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
“那……淑妃的忌日是何时呢?”
“就在后天。”芝兰回答,语气神秘莫测。
“啊……这……这么快……!”她被吓得话不利索,整个人微微颤抖,“那……不如我去求求皇上,让他下旨给我迁宫。”
“不行的,主子。”芝兰拦住了她,“迁宫须得有合理的理由。您准备怎样跟皇上说呢,说景仁宫闹鬼吗?皇上最讨厌鬼神之说,您这样跟皇上说,皇上只会认为您在胡言乱语,搞不好会影响您的圣宠。而且,您跟皇上提景仁宫闹鬼,皇上肯定会想到淑妃的往事,然后就会彻查是谁泄露此事,到那时,奴才的脑袋恐怕……”芝兰惴惴不安,极力阻止主子做此傻事。
她听芝兰这样一分析,觉得挺有道理,一时间六神无主。
芝兰略一沉吟,道:“其实,要化解此事,并非没有法子。淑妃之后也有几个嫔妃住过这里,她们都相安无事。比如您的姨母瑞贵妃,初为嫔位时也住这里,现在哪有什么事,还不是顺风顺水升到贵妃之位。个中原因,是她用了一个办法化解。”
“有法子化解?是……是何法子呢?”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又担心有可能会是令人失望的法子,整个人已无任何主意,只听从眼前这个她最信任的宫女。
“办法是这样的。”芝兰说:“后天淑妃的死忌,在子夜时分,您在寝宫的四角烧些纸钱,然后默念一个时辰心经,诚心叩拜。这样,淑妃就不会骚扰您的了。以后每年都这样做,您肯定没事。”
“真的?这样做就可以了?”听了这番话,她由忧转喜,用欣喜的眼神望着对方。
“是真的。”芝兰安慰着她,“看看您的姨母。您都知道,她从前可不是住这儿?只是现在荣升到贵妃之位,才搬去一个更大的寝宫。这个方法,宫里年长的奴才都知道,所以大家后来不怎么害怕了。记住,烧纸钱时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后果严重。”说最后一句话之时,芝兰的语气凝重。
“好的,我懂了。”她喃喃道:“宫里严禁私自烧纸钱……而且还是拜祭一个废妃……我懂当中的轻重厉害。”
后天,子夜时分。
星光暗淡,万籁俱寂,整座宫都在熟睡中;丫鬟仆妇,主子奴才,已进入了梦乡。然而,景仁宫的主人却格外清醒。漆黑如墨的宫殿里,慢慢燃起了星星之火,在四个角落。她按照老宫女芝兰教给的方法,一边烧纸钱,一边默念心经,眼角时不时瞅向四周。
突听得“吱”的一声,她心里一沉,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瞧——原来,只是外面的风吹得窗户动了一下。她连忙走过去关紧了窗户。咦,她感到背后什么东西一飘而过,猛然转身一瞧,黑乎乎的寝宫寂静如死,只有纸钱的点点火光在跳跃。
不要自己吓自己,她不断自我安慰。芝兰说过的,只要进行了这个拜祭仪式,淑妃就不会再来骚扰的了。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努力让胆颤心惊的自己尽快冷静。
“笃、笃、笃”、“笃、笃、笃”……那个声音、那个经常在午夜响起的声音,又出现了!在相同的地方!在相同的时间!
“嘻嘻!嘻嘻嘻!”今夜,除了声音,还有……一个女人声!
她再也无法平息自己的恐惧,惊慌失措得大喊着说:“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饶命啊,我没害你啊。你去找害你的人算账吧,不要找我啊!”她一边大喊,一边往寝宫的大门冲去,想要夺门而出。
不料,寝宫的大门此时居然纹丝不动!她使劲要开门,试了许多次,寝宫的门居然打不开!
寝宫的门,竟然被锁住了——是谁锁了门?是何时锁的门?
她没任何心思去想谁锁住了门,只拼命拉门,疯狂撞门,希望门能打开。
“嘻嘻嘻,嘻嘻嘻……”那个声音又想起了,尖细的女声,带着彻骨的寒意,在她的周围飘荡。“来呀,来陪我呀,我一个人过日子,好孤单啊。”这句话,就在她的耳旁,似乎已穿过她的耳膜钻进了颅脑。
“不,不要啊,不要过来啊。”她崩溃地哭喊起来,感觉到背后一双冰凉的手已触及到她颈部的皮肤。
“跟我来呀。”那个女声温柔地说,仿佛是母亲哄孩子。然而在她听来,却阴森得如同出自坟墓!那双手摸到了她的颈部并迅速收拢,她顿时感到几乎呼吸不了,拼命挣扎想要逃出对方的魔掌。
幽魂之手越收越紧,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眼角瞥见幽魂的真面目——那是一个蓬头盖脸的女人,双眼是两只血洞,尖尖的獠牙裸露在外,皮肤惨白,仿佛来自地狱。
“嘻嘻嘻。”女鬼咧嘴一笑,嘴角两颗獠牙张开,仿佛准备吃人,“很快,你就会没事的啦。”。
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已被恐惧包围,慢慢地,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女鬼见眼前的祥嫔娘娘双目渐渐无光,挣扎的双手逐渐放松,最后头颅垂下,木然不动。她马上松手,“嘭”的一声,祥嫔重重摔倒在地上。女鬼俯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然没气,看来是吓死了。
“哼哼。”女鬼一阵冷笑,摘下了头上的装饰。黑暗里,一张苍老却得意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是祥嫔最信任的老宫女:芝兰!
哼,瑞贵妃,当年你用计害我,令我失去圣宠,失去妃位,失去所有的一切,被皇上贬为宫女。这么多年了,我受尽白眼;而你,竟然步步高升成为贵妃,我不甘心!今日,你的侄女竟然跟你一样蒙受恩宠。凭什么你的家族尽出得宠的女子,而我却要受苦?我无法对付你,就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清晨。
霞光万道,旭日东升,和熙的晨光洒遍皇宫每一个角落,各人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没多久,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
祥嫔娘娘在昨晚莫名其妙被吓死了!
这个消息瞬间令后宫炸了锅,各宫室的主子奴才、宫女仆妇议论纷纷。祥嫔为何会被吓死?她昨晚看到了什么……一个又一个疑团围绕着众人,各种不同的猜测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事情被传得越来越玄。
皇上早朝完毕便急忙赶到了景仁宫查看情况。此时,皇后携带庆皇贵妃、瑞贵妃、荣贵妃几个在后宫地位比较高的嫔妃在处理后事。祥嫔的遗体被一块白布裹着,躺在景仁宫中央。
“皇上,皇上您终于来了。”哭成了泪人的瑞贵妃见皇上一出现在景仁宫,马上哭喊着迎上前,双手拽着皇上的衣袖,声泪俱下说道:“臣妾的侄女死得好惨啊,请皇上为祥嫔查明死因,让她安息。”作为祥嫔的姨母,瑞贵妃一大早闻得侄女的死讯后几欲崩溃,悲痛欲绝之际,见到皇上已忘了行礼。
皇上整个人沉浸在震惊和不可思议中。这个进宫才一年的美人儿,上两个月还活蹦乱跳,笑靥如花;只是短短一个月没见面,美人儿竟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给了瑞贵妃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缓缓走到祥嫔的遗体旁边,慢慢掀开白布,想看一眼美人最后的容颜。
白布一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死人的脸!这张脸因惊惧而狰狞,只望一眼,也令人心里发毛。可以看出,祥嫔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而死。
皇上微微一惊,回想起祥嫔昔日的音容笑貌,再看看眼前的她……皇上心中感到一阵可惜,不忍直视,立刻把白布盖回去,站起身,此时,皇后上前禀告:“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请节哀。不过,臣妾今晨前来处理祥嫔后事时,发觉景仁宫四个角落有纸钱的灰烬以及一部分没烧完的纸钱。不知祥嫔为何要在自己寝宫里烧纸钱,而且选择在深更半夜烧,她在祭拜谁呢?皇上您看。”皇后往景仁宫其中一个角落一指,那里有一堆灰烬,还有一大叠还没焚烧的纸钱。刚才进来之时,皇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祥嫔的遗体上,现在皇后指向宫殿一角,他才发现原来那里有纸钱。
皇上的贴身太监安公公立刻命人把角落上的灰烬和纸钱用托盘装好,递到皇上面前。一旁的皇后继续道:“臣妾心想,这些东西或许有助于查明祥嫔的死因,所以,在皇上到来之前,臣妾不敢擅自处理这屋里的一切物品,等皇上到来再做定夺。”
皇上粗略翻了一下托盘里的纸钱碎屑,脸上阴晴不定,略一挥手,太监带着托盘退了下去。此时,瑞贵妃上前说道:“皇上,祥嫔进宫一年多以来一直安分守己,牢记宫中所有规矩,未曾僭越。她人已经死了,没有人亲眼见到她在烧纸钱。今早在景仁宫里发现的纸钱灰烬,会不会是有人蓄意陷害呢?皇上,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祥嫔为何会被吓死。”
“祥嫔为何会被吓死,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肯定是她昨晚偷偷地在拜祭一个什么人,结果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就吓死了。”站在皇后身边的荣贵妃冷嘲热讽地开口,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瞧着瑞贵妃。
“荣贵妃勿胡乱猜测,让皇上定夺。”庆皇贵妃用严肃的口吻阻止荣贵妃继续挖苦。
“这段时间伺候祥嫔的宫人何在?”皇上脸无表情地问。
“回皇上话,景仁宫一众奴才已在外头候着,等皇上问话。”太监安公公回答。
“把一干人等传进来。”皇上冷冷下令,他的声音威严得令在场所有人如履薄冰。
景仁宫众奴才一字排开,跪在皇上面前。第一个回话的宫人,是景仁宫的掌事宫女芝兰。芝兰匍匐在地,向皇上禀告道:“皇上,祥嫔娘娘自从搬进了景仁宫,其实一直都心绪不宁,只是在皇上面前极力掩饰而已。最近,娘娘不知从何人口中得知了‘那位’ 的往事,认定是她的魂魄在寝宫内作祟,才会出现心绪不宁……”
淑妃死后,多年来,宫里上下严禁再提起此人。实在避免不了要提起她,都用“那位”二字代替。
“前几天,娘娘突然要求奴才为她准备祭拜所需的物事。奴才劝告娘娘说,宫里严禁私自烧纸钱,娘娘如需拜祭某个人,可向皇后娘娘请旨安排。没想到,娘娘当场训斥奴才,认为奴才多管闲事,没有做好奴才的本分,并把奴才轰了出去。”
“后来,奴才从其他宫人口中得知,娘娘已暗中命其他宫人准备好了纸钱物事,在‘那位’死忌那天的子时祭拜。”
“那么,你们伺候祥嫔期间,有没有留意到,她是从何处得知昔日那废妃的往事?”皇上冷冷发问,声音严肃得很吓人。
一众奴才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宫女开始紧张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害怕有谁违反了宫规连累自己。
景仁宫的奴才没有马上回话,令本来已经非常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冷峻,整座景仁宫如坠冰窖。众人如临大敌,随时准备着面对皇上的龙颜大怒。
眼见众奴才沉默不语,皇上有点怒了,“既然没人知道,说明你们伺候主子不周。所有人各打三十大板,再打发去慎刑司服役。”
惩罚的命令一下达,安公公差人马上执行。一众奴才都开始慌了,有的人不断求饶,几个年纪小的宫女开始哭喊起来。此时,跪在最左边的一个小宫女爬到皇上脚边,带着哭腔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知道是谁告诉祥嫔娘娘的。”
此言一出,景仁宫内所有人的眼睛一瞬间都集中在这个宫女身上,安公公暂停执行命令。大家都用疑惑又好奇的眼神瞧着她。
“你说,是谁。”皇上冷冷地问。
“是……是奴才告诉祥嫔娘娘的。”小宫女用怯生生的语气回答。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一惊,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小宫女眼看年纪不大,看上去像是新进宫不久的。淑妃的往事已过去了十几年,加上宫里上下严禁提及,新进宫的奴才都不可能知道,她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小宫女继续说:“皇上,奴才名叫心芜,从前曾伺候过瑞贵妃娘娘。那位废妃的往事,是……是奴才伺候瑞贵妃娘娘期间,无意中……听娘娘宫里的人……提到的……”说到“提到的”三个字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大声说话。她接着说:“瑞贵妃娘娘身边年长些的宫人,偶尔会偷偷提起‘那位’,说她当年死后冤魂不散,每逢死忌,都会在生前居住的寝宫里作祟扰人。不过,只要在她死忌那天烧点纸钱给她,她就会消停……这些,瑞贵妃身边年长些的宫人都知道,奴才当时出于好奇,就听了几句……”然后,她咚咚咚不断磕头,声泪俱下道:“皇上,奴才该死!奴才先前不知道‘那位’居然是宫中禁忌,眼见祥嫔娘娘经常心绪不宁,心有不忍,就……就告诉了娘娘。奴才一时疏忽,求皇上恕罪。”语毕,整个人泣不成声。
皇上望向心芜。去年的确在瑞贵妃的宫里见过这个小宫女,几个月前在祥嫔这里再次见到她。听祥嫔说过,她荣升嫔位之时,姨母瑞贵妃曾拨了身边几个说是灵巧的奴才供她使唤。这个心芜,看来就是那时候调过来的。
心芜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到瑞贵妃身上。瑞贵妃一慌,连忙走到皇上面前跪下,分辨道:“皇上,这个奴才胡说八道!臣妾身边的宫人多年来都安分守己,尽忠职守;臣妾也严禁他们嚼舌根,胡乱搬弄是非,否则必定重罚。这个奴才肯定是从别处听来的,再受人指使来污蔑臣妾,望皇上明鉴。”
“哦呵呵,原来,瑞姐姐身边的宫人不会泄露禁忌,可是离开了姐姐身边,就泄露了。姐姐对下人果然是教导有方啊。”荣贵妃见事情直指瑞贵妃,多年来的竞争对手,眼看今天要栽跟头了。她心里暗喜,言语间尽是落井下石,要把事情推向更严重的方向。
“妹妹记得,瑞姐姐当年荣升嫔位之时,也曾住过景仁宫……”荣贵妃忍不住讥讽起来,用发现了什么天大秘密的语气继续说:“哦,我懂了,原来是姨侄俩一起共用一个法子驱邪!不过不能怪瑞姐姐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当年姐姐与她之间的恩怨,确是令人印象深刻。不过可惜,祥嫔的心理素质远不及瑞姐姐强,被邪祟这样一吓,就死啦!”说到最后一句话,荣贵妃差点要笑起来。眼看着事件对瑞贵妃越来越不利,荣贵妃越发开心,等着看瑞贵妃出丑。
“本宫从不信鬼神之说,难道荣贵妃今天才知道?什么驱邪,只有无知妇孺才深信不疑。何况,那个贱人当年的所做所为,也配享受人间香火?看来,荣妹妹为了污蔑别人,居然开始是非不分起来了。”瑞贵妃冷冷反驳荣贵妃。顿了顿,她望向皇上,言辞恳切地继续分辨道:“皇上,这个宫女曾经伺候过臣妾是不假,但不能证明是臣妾身边的人把‘那位’的事说与她听。何况,宫里稍微年长的宫人都知道当年的事。”
“心芜。”皇上直视着她,那双威严的眼睛看得心芜冷汗涔涔而下。“你可曾记得,是瑞贵妃身边哪些个宫人跟你提过淑妃的事?”顿了顿,皇上继续道,语气严肃又森冷:“朕一向赏罚分明。若你所言属实,朕必定记你勇于揭发之功;若你满口谎言,受人指使来污蔑嫔妃,其罪当诛,你可想清楚。”
“没没……没有具体哪个宫人……瑞贵妃娘娘身边年长的宫人……都有偷偷提过……”心芜低着头,战战兢兢回答。“正如瑞贵妃娘娘所言,宫里稍微年长的宫人都知道当年的事。咱们奴才之间,其实很多时候,都喜欢私下把宫中的陈年往事……当成奇闻怪谈……”
“皇上,现在是死无对证,口讲无凭。没有确确切的证据就定罪,臣妾冤枉啊!”瑞贵妃重重磕了一下头,言辞间满含冤屈。
“对啊,正因为现在是死无对证,口讲无凭。所以,瑞姐姐身边的人泄露了禁忌,那是肯定找不出证据证明的。”荣贵妃继续落井下石。她清楚知道,哪怕不是瑞贵妃本人泄露了禁忌,但心芜曾经伺候过瑞贵妃、以及她知道淑妃的往事,都是事实。就凭这两点,即使最后查不出什么,瑞贵妃跟此事已然脱不了干系。
“荣妹妹看来是很希望姐姐跟这件事扯上关系。证据如此不足就急不及待地要定姐姐的罪,真是好妹妹啊!”
“啊哈哈,姐姐本来就跟此事脱不了干系,又何来把姐姐‘扯’进来一说?”荣贵妃反唇相讥,冷笑道。
瑞贵妃正欲继续反驳,突听皇上大喝一声:“够了。”
短短两个字却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天子之怒,两位贵妃立刻停止了争论。皇后发话道:“荣贵妃、瑞贵妃,你们俩今天怎的如此糊涂,皇上曾下令宫里上下不许再提及‘那位’,你们居然为了她在皇上面前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臣妾失言,臣妾知罪。”瑞贵妃、荣贵妃二人连忙在皇上面前行礼请罪。此时,庆皇贵妃上前道:“皇上,事已至此,祥嫔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已一目了然。臣妾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好祥嫔的身后事,让她入土为安。在这里继续争论谁是谁非,毫无意义。”
“皇贵妃言之有理。”皇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安公公吩咐道:“吩咐内务府,以妃位的礼仪厚葬祥嫔。”顿了顿,他望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景仁宫一众奴才,道:“心芜泄露宫中禁忌,念其初来乍到不熟悉宫中礼仪,不必受刑,罚去辛者库服役。其余人等,让内务府重新安排差事。”
“瑞贵妃身边的一干奴才,全部罚五十大板,再打发去慎刑司服役。安其忠,让内务府给瑞贵妃重新安排伺候的奴才。”皇上吩咐完毕,大步踏出了景仁宫。
“遵旨。”贴身太监安公公弯腰行礼领旨,然后跟随皇上离去。
夜阑如水。
一整天,宫中众人对祥嫔之死的议论终于消停下来。芝兰跟景仁宫其他宫人一起,被安排在内务府的偏殿临时住下,等候重新安排差事。内务府开始准备祥嫔身后事所需的元宝蜡烛、寿衣寿鞋等殓葬用品。她作为祥嫔生前的贴身宫女、景仁宫的掌事姑姑,今天一天协助内务府处理这些事。
忙碌了一天,现在的她总算可以闲下来。从内务府走出来,她不想立刻返回偏殿,就在后宫的长廊散步。夜色如墨,月华如水,深夜的后宫长廊空无一人,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地在长廊上回响。她走得很慢,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几天的事,以后十几年前的往事。
她把祥嫔吓死了,并成功将祸水引到瑞贵妃身上。虽然,瑞贵妃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罚,但今天被她这么一搞,皇上日后面对瑞贵妃肯定会心生嫌隙,势必影响她的圣宠。
如今,瑞贵妃年老色衰,皇上对她已不复当年那般宠爱。她只要跟一丁点不好的事沾上边,都会加深皇上对她的嫌弃。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是心知肚明,虽然位居贵妃的高位,但她能够稳坐此位,皆因一直以来谨言慎行,未曾犯错,并非因为恩宠。这也是她提拔祥嫔的原因。
瑞贵妃打的一手好的如意算盘,她深知自己已难获圣心,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侄女身上,为侄女筹谋,让去她俘获皇上的心。只要祥嫔成为皇上最得宠的女人,日后她万一不小心触怒龙颜,有祥嫔这个宠妃撑腰,起码不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祥嫔生性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在瑞贵妃的悉心安排下,进宫没多久就跟皇上来了一场完美的邂逅,进而令皇上深陷其中,对她越发宠爱,短短一年多就成了后宫最得宠的女人,风头直逼当年宠后宫的“那位”——淑妃!
淑妃,这个女人虽然死去多年,但当年跟她共事过的姐妹,有谁会轻易忘记她?今天的事,令多年来成为宫中禁忌的她,再次被提起。
当年,后宫的形势是“一后四妃”,除了皇后,另外四个身处妃位的女人分别是:庆妃、荣妃、顺妃、淑妃。庆妃就是如今的皇贵妃,荣妃就是如今的荣贵妃,她芝兰就是顺妃。当年的瑞贵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跟淑妃本是好姐妹,大家一同进宫。淑妃才貌双全,资质比瑞贵妃好得多。二人同样从答应开始,淑妃用了三年多就位列妃位,而当年的瑞贵妃在三年内只到贵人的位份。
淑妃本来前途无量,只要她安分守己,再过几年就能荣升贵妃之位,成为四妃中第一个坐上贵妃宝座的嫔妃。可惜,她封妃以后逐渐跋扈起来,看不起不及她得宠的姐妹,目中无人,后来居然诬陷顺妃芝兰用巫蛊之术诅咒圣上。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拆穿了阴谋。皇上龙颜大怒,淑妃被废掉位份。拆穿淑妃阴谋的人,就是如今的瑞贵妃,当年的瑞贵人!
瑞贵人跟淑妃情同姐妹又如何,在圣宠面前,多年的情分竟然一文不值。眼见淑妃步步高升,而自己原地踏步,再要好的姐妹都会心生妒忌。瑞贵人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越来越妒忌淑妃。她一直等待机会扳倒淑妃,终于让她等到了。淑妃被废,有她添油加醋的功劳。
这个瑞贵妃,当年可是扮猪吃老虎的奸诈之徒。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这一点,是芝兰栽在她手上以后,才逐渐发现的。想到这里,芝兰越发气愤,哪怕事情已过去十几年,但每次想起瑞贵妃当年对自己下的毒手,她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淑妃倒台后,皇上并未因此倾心于瑞贵人。瑞贵人为了获得皇上的注意,开始跟其他得宠的嫔妃套近乎,把自己伪装成与世无争的超脱尘世的女子。不过,宫里有的姐妹不吃她这一套,她套近乎的计策不甚顺利,直到用在芝兰身上。当年,芝兰虽不及淑妃得宠,但皇上对她也尊敬有加。瑞贵人在芝兰被淑妃诬陷之时,挺身而出帮她解围,没有因为跟淑妃多年的情分就置身事外,如此“大义灭亲”,令芝兰对她渐生好感。于是,芝兰把她瑞贵人当做亲姐妹看待,经常在皇上面前提起她,称赞她。因为芝兰的提携,瑞贵人才有机会经常接触皇上。
芝兰一直把瑞贵人的恩情牢记于心。万万没想到,她对芝兰施恩,其实竟是在利用对方获得皇上的注意。她后来羽翼已丰,逐渐觉得芝兰也是她的威胁。那一次,她怀孕了,皇上非常开心。见芝兰平时跟她关系甚好,命其帮忙照顾她直至生产。没想到,她为了扳倒芝兰,竟然自导自演来了一场滑胎,把责任推在对方身上。她的计策天衣无缝,芝兰百口莫辩。
芝兰永远忘不了,皇上当时望着她的眼神,既震惊又失望。他不相信她是无辜的。就这样,皇上以残害皇嗣的罪名废黜了她,她被贬为宫女,安排到辛者库当洗衣奴,一洗就是十几年。
被废位份十多年来,芝兰未曾有机会伺候过一个主子。每天除了洗衣服就是洗衣服,那些衣服每天都堆积如山,臭气冲天,仿佛永远都洗不完。去年,芝兰突然接到内务府的新差事——去伺候新进宫的祥常在。
骤然获得这份差事,芝兰喜悦的心情难以溢表。伺候一位主子比在辛者库天天洗衣服强得多。而且,这位祥常在据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在她那里当差,说不定能经常见到皇上。
虽然,现在的皇上已经忘记了当年的顺妃;但是,只要能见皇上一面,哪怕只有一面,对芝兰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个祥常在,进宫半年后被封为祥贵人,第二年年中荣升祥嫔,赐居景仁宫。她一路相随,一年多以来对这位主子照顾有加,皆因非常珍惜这份差事。
没想到,她后来才知道,这位祥嫔娘娘,竟然是瑞贵妃的侄女!瑞贵妃当年对自己恩将仇报,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从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妃嫔一下子沦为卑贱的奴仆,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她出身贵胄之家,从小到大婢仆环伺,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瑞贵人,她的下半生要跟奴仆为伍,要仰人鼻息,做最低贱最脏最累的粗活,甚至连累后代也沦为仆人,永无翻身之日。她怎么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得知真相的时候,芝兰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内心很不是滋味。当年,她栽在瑞贵妃手上;命运弄人,如今,她竟然要伺候瑞贵妃的侄女,每日为她端茶倒水,做牛做马。她曾位列妃位,风光无限,没想到这大半辈子,都被瑞贵妃及其家人压着!这口气,她怎能咽得下!
于是,在跟随祥嫔搬进景仁宫,她就开始暗中策划怎样对付祥嫔。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想对付祥嫔的人原来不止她一个,还另有其人。这个人,居然是庆皇贵妃!
当年,庆皇贵妃还是庆妃时,跟瑞贵人毫无过节。后来瑞贵人荣升瑞妃,也没听说过二人闹不和。没想到十几年后,荣登皇贵妃之位的庆妃,居然把瑞贵妃的侄女视为眼中钉。看来,庆皇贵妃也看出瑞贵妃提携祥嫔的真正目的!
庆皇贵妃的担忧是意料之中。毕竟,如若祥嫔继续这样得宠,封妃是迟早的事。到那时,瑞贵妃的势力就会在后宫壮大。而祥嫔生性单纯,为人随和,一直以来对姨母言听计从,她绝不会像淑妃那样,封妃后骄纵跋扈到处得罪人。如此一来,整个后宫岂不是她瑞贵妃的天下?
庆皇贵妃身边有荣贵妃这个帮手。可是,荣贵妃除了嘴毒,计谋上却远不及瑞贵妃。虽然,荣贵妃已在贵妃之位,但她有勇无谋,将来万一瑞贵妃欲把她的侄女推向贵妃之位而对荣贵妃下手,荣贵妃肯定应付不了。
为了除掉瑞贵妃的羽翼,庆皇贵妃密谋已久。心芜能够以新人宫女的身份伺候瑞贵妃,就是她暗中安排的。
不错,心芜这个小宫女,她的真正身份,是庆皇贵妃陪嫁侍女的远房亲戚,进宫才半年多,一开始被安排去伺候瑞贵妃。当时,庆皇贵妃曾吩咐她,在瑞贵妃身边伺候期间,密切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可以对付她的机会,马上禀告。然而,心芜伺候了瑞贵妃短短一个月,就被对方拨给了祥嫔。
瑞贵妃的举动打乱了皇贵妃原有的计划。后来,皇贵妃察觉到芝兰对祥嫔也是恨之入骨,就找上了她,双方一拍即合。庆皇贵妃为了让芝兰死心塌地地完成计划,向她许诺说:只要事情成功,她可以安排芝兰到御前伺候。芝兰多年来深爱着皇上,就算被皇上废掉位份,她依然未曾怨恨过皇上。这一点,皇贵妃都看在眼里。
于是,芝兰就想方设法在祥嫔面前制造景仁宫“闹鬼”的景象。
祥嫔每天深夜在寝宫里听到的怪声,是她弄出来的;
前两天芝兰对祥嫔所说的关于淑妃的往事,自然是三分真实七分假话!
淑妃当年被废黜后,确是在某一天的子时自尽了。她的自尽对宫里人来说,只是死了一个废妃而已,根本不曾存在什么自尽前用苗疆巫术诅咒得宠女人这种事——诅咒之术要是真有用,世间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讨厌的人了;她死后作祟扰人更是子虚乌有—— 一个人生前斗不过别人,死后变成了鬼就有这本事么?鬼神之说只能糊弄无知妇孺。
不过,祥嫔还是深信不疑了。她本来就心性单纯,对人不会有太深的戒心,不像她的姨母那样心机深沉。这样的女孩,其实挺令人欣赏的;可惜,她是瑞贵妃的侄女。对芝兰来说,即使她拥有令人动容的优点,但在仇恨面前,她身上的优点不值一文。
祥嫔昨夜子时时分在寝宫里烧纸钱,遇到“鬼”后为何打不开寝宫的门,是因为心芜在祥嫔遣退所有宫人准备烧纸钱以后,偷偷返回去锁住了门!
心芜今天在皇上面前所说的一切,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
今天的事能成功,全赖皇贵妃暗中帮忙。尽管不能扳倒瑞贵妃,但令其折一羽翼,已是成功了一半,起码加深了瑞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爱搬弄是非的印象。经过祥嫔一事,皇上日后对瑞贵妃及其亲属就会心生芥蒂,不会再过度宠爱了。
想到这里,芝兰心里暗暗叫好。瑞贵妃死了一个侄女,过一两年肯定又会推荐其他年幼的同宗之女进宫,为她继续实施计划。今天送她这个釜底抽薪的大礼,她的计划以后就难以继续实施了。
至于皇贵妃给予的承诺,芝兰内心其实非常渴望对方能兑现。哪怕没有机会恢复顺妃的位份,只要能经常见到皇上,也心满意足了。
突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打断了芝兰对思绪。她回头一望,原来是庆皇贵妃的贴身宫女紫娟。紫娟向芝兰福了福,礼貌开口道:“芝兰姑姑,让紫娟好找,原来您在这儿。”
“晚上想一个人散散步而已。怎么,有什么事吗?”芝兰问。
“皇贵妃娘娘想请姑姑前去延禧宫一趟。这次的事大功告成,娘娘很高兴,要赏赐姑姑。烦请姑姑跟我走一趟。”紫娟礼貌地回答。
“娘娘太客气了,我也正想前去跟她道谢,多谢她想出了这么个好计策。”说完,芝兰跟随紫娟走向皇贵妃寝宫。
皇贵妃居住的延禧宫,气派非凡,金碧辉煌,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令人忍不住多瞧几眼。芝兰跟随在紫娟身后,心里想着待会儿见到皇贵妃时该说些什么,无暇顾及眼前所见。
紫娟领芝兰来到延禧宫的偏殿,皇贵妃端端正正坐在正中央。芝兰进门,跪倒在皇贵妃面前,恭恭敬敬行奴才之礼。皇贵妃连忙走下座位,上前扶起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芝兰妹妹不用多礼,你我当年同属妃位,本不该如此客气。”
“娘娘客气,奴才惶恐。”芝兰不忘尊卑,面对着当年的姐妹,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敢僭越。她微微后退一步,跟皇贵妃保持主仆关系。“奴才如今只是奴才,当年之位份,奴才已不敢再提。尊卑有别,皇贵妃娘娘还是不要忘了规矩比较好。”
“好吧。”皇贵妃见芝兰如此谨慎,不再多说什么,连忙转入正题:“本宫今夜传召你过来,是要告诉你,安排你去御前伺候的事已成,待祥嫔的丧事一了,内务府自然会安排。”
“真……真的吗?是真的吗?”芝兰一瞬间呆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答应了吗?皇上愿意……愿意让我去伺候他吗?他还记得我吗?他……他听说我将要去伺候他,他有什么反应吗……”芝兰兴奋得难以言说,但又害怕最后是空欢喜一场,她再三追问,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利索了。
“是真的,内务府明天应该就会通知你。”眼见昔日的姐妹此刻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庆皇贵妃微笑点头,给了芝兰一个肯定的眼神,“这就是本宫给芝兰妹妹你的赏赐。”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赏赐!这份礼物,对奴才来说,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珍贵。”芝兰连忙跪下,向着皇贵妃磕头谢恩。
“妹妹不必如此多礼。”皇贵妃扶起了她,拉着她的手走到座位上坐下,“妹妹今夜不用当值,不如就跟姐姐聚聚旧。自从你被废位份,咱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而且今天的事大功告成,咱们应当好好庆祝。”
“好。”芝兰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在皇贵妃寝宫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起身告退返回内务府偏殿。紫娟欲相送,被她婉拒。今晚皇贵妃给这份惊喜,肯定能令她兴奋一个晚上。她想一个人走路回偏殿,好好平复一下现在的喜悦之情。
走在前往内务府偏殿的路上,她每走一步,都感觉仿佛脚底生风,天生的明月,今夜看着特别明亮,沿途的红墙绿瓦仿佛在祝福她心愿达成,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漫漫长夜终逝去,皇宫迎接新的一天。
清晨,储秀宫。
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几个宫女正为她梳妆打扮。此时,储秀宫的掌事太监孙公公进门,向皇后行礼,汇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刚从内务府得到消息,伺候祥嫔娘娘的贴身宫女芝兰,于昨晚深夜自尽。”
“哦?”皇后娘娘微微一惊,神色疑虑。周围的宫女暂停梳妆,皇后转过身,望着跪在地上的孙公公,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据内务府太监所报,今早准备为景仁宫一众奴才重新安排差事,突然接到景仁宫奴才的汇报,说芝兰在她的卧床上死去了。内务府于是派人前往现场查看情况,发觉芝兰七孔流血,桌子旁边有一碗喝了一半的有毒的水,看来是服毒自尽。在芝兰身上搜出一封遗书。遗书上说,芝兰感念祥嫔娘娘的恩情,骤见娘娘惨死,皆因自己照顾不周所致,心中有愧,要追随祥嫔而去,愿在黄泉路上继续伺候祥嫔。”
“唉!”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概道:“后宫的生老病死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吩咐内务府,让他们好好安葬芝兰,下去吧。”
“是。”孙公公领命告退。
芝兰的死没有在后宫掀起一丁点水花。这位当年圣宠在握的顺妃娘娘,她的死亡,跟死去一只阿猫阿狗没有任何分别。是啊,她现在只是一名宫女,宫里人对宫女奴才的死,往往是淡漠无情的。她的妃位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现在有谁会记得她曾经是皇上的嫔妃呢?
皇贵妃啊皇贵妃,你把人利用完就杀之灭口,真是好手段呢。皇后内心不禁感叹道。多年来,她对后宫这几位妹妹之间的恩怨了如指掌。芝兰能够从辛者库洗衣奴被调去伺候祥嫔,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知道,一旦芝兰得知她伺候的主子竟然是自己死敌的侄女,她肯定会有所行动。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皇后的意料之外,连皇贵妃都参与了。皇贵妃的插手,令皇后看出原来皇贵妃跟瑞贵妃之间,不知何时已结下梁子。
她们就要这样互相争斗不休才好。皇后暗暗冷笑,只要她们不断互斗,才会无暇顾及她的皇后宝座,也就不会觊觎了!
皇后这个位子要坐得稳,不是靠求神念佛就能保住,必须有一定的手段才能保住,并且是令人难以察觉的手段!
延禧宫内。
庆皇贵妃斜躺在床上,慢慢地翻阅着手上的书。刚才已听到宫人向她禀告芝兰之死,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意料中事。
昨晚,她命贴身宫女领芝兰前来见面,说要赏赐她,并留她在宫里“叙旧”了一炷香的时间。芝兰永远不会知道,她跟自己叙旧期间所用的茶点,已被暗中下了一种叫“百步穿肠”的毒。这种毒,是她辗转从宫外弄来的,无色无味,人吃了这种毒药不会马上死去,而是一个时辰后才慢慢死去,死的过程毫无痛苦。中毒之人死后的死状,跟吃鹤顶红死掉的人没有任何分别。哪怕验尸,也能令仵作误以为是中鹤顶红毒而死。
昨晚,她留芝兰在寝宫里叙旧时,已命人暗中去到芝兰所住的偏殿,在她的碗里下了鹤顶红的毒。这样,芝兰从延禧宫回来,无论她是否拿碗喝水,第二天发现她的尸体时,都能令所有人误以为她服鹤顶红自杀!
至于从芝兰身上搜出的遗书,自然是皇贵妃命人偷偷放去的。
芝兰只是一个宫女,就算她的死存在各种疑点,大家都不会有心思去追究。毕竟在皇宫里,不明不白死掉的宫人实在太多了。
芝兰,虽然你帮了本宫一个大忙,但是,你也知道了本宫现在忌讳瑞贵妃。你在这世上一天,都不敢保证将来某一天你会不会把本宫跟瑞贵妃之间的恩怨捅出来。为确保万无一失,唯有牺牲你了。皇贵妃这样想着,逐渐目露凶光。
【全文完】
【后记】
这篇小说,来源于好久以前沧月发过的一条微博。
这条微博是这样写的:“最近几天家里似乎有些奇怪:灯一盏接着一盏的坏了,从卧室到洗手间,速度之快连换都跟不上;每天深夜,半梦半醒之间总会被吵醒,这回不是楼上闹,而是墙壁和衣柜之间传来清晰的叩门声。。。幸亏连续几天都做了非常华丽的梦,不是梦见饕餮美食,就是梦见大漠宝藏。好梦留人,真心不想醒来啊!”
本想着写一篇微小说,没想到写着写着写了这么多……这篇小说写到了鬼,这是我第一次写鬼故事呢,写得我心跳不止,过了很久才没恢复过来。其实这篇文不算很恐怖,鬼故事看多了的人阅读后,估计会无感觉,何况我的文笔不咋样,写出来的内容跟我心里想的已经是南辕北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