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与尼姑

    桌上剩下几支炸鸡洪伟是怎么样也吃不下了,他举杯吞下最后一口啤酒,举起手唤来服务生要把剩下的炸鸡给打包起来。这就是洪伟今年的生日庆祝了。比起近年来,到这样新潮的韩式炸鸡店大啖一餐,已经算是相当奢侈的。洪伟特别挑了快要打烊的时候来,选了一个相当不显眼的角落坐下。其实店裡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前来点餐的女服务生看的洪伟心里酸酸的,但洪伟也没多做什么,没有聊天,也没有要电话,就只是点了一盘炸鸡拼盘。餐点上来,洪伟趁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闭上双眼迅速地唱了一次生日快乐歌,随便许了几个愿望,类似世界和平那种,便开始大喀起来。

    洪伟拿了打包的炸鸡起身准备离开,门口刚好有客人走进来,门铃大声响起来。洪伟看到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又坐下来。一位穿着看似高级的白色套装妇女搀扶着一位包着灰色僧衣的瘦弱比丘尼,往洪伟斜对角的座位坐去。白色套装的妇女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妆扮后的脸庞看起来帮忙下修一点数字;瘦弱的比丘尼看起来三十出头,但少头发的修饰可能会让洪伟误判年龄。妇女将比丘尼小心地扶到座位,自己则在她身旁坐下来。刚刚那位女服务生拿着菜单,走到她们前面轻声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提供素食餐点唷。”妇人抬头微笑地说:“没关係,一份炸鸡,再多给我一杯水就好。”服务生草草写下,转身回柜台时刚好与傻眼的洪伟对到眼,洪伟尴尬地举起手再次唤来服务生,又叫了一杯啤酒。洪伟实在好奇,想看这位比丘尼到底是会不会吃炸鸡。店裡只有洪伟跟她们两组客人了,安静地只剩下店内的音乐缓缓流泻,不像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韩式炸鸡店,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客人组合。

    妇人点的炸鸡餐上桌,她优雅地用叉子沾着蜂蜜芥末酱一口一口吃。“哪,这给你吃。”她将随餐附赠的醃萝卜推到了比丘尼面前。比丘尼喝了一口水,也开始一点一点咬着醃萝卜。洪伟看着这画面,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感。他发现柜台内的服务生们也在偷偷观察他们。而“他们”包括洪伟。妇人吞下鲜嫩的鸡肉,有时拿起卫生纸帮比丘尼擦嘴,有时又嬉闹地用胳膊撞着比丘尼,一边说说笑笑的,看似亲暱的举动相当多。但比丘尼始终保持一贯的微笑,细细咬着醃萝卜。亲人吗?应该不是。师父跟信徒关係吗?洪伟在心裡想着,又喝了一口啤酒。距离打烊时间只剩十分钟了,妇人桌前的炸鸡还有一大半。她拿起比丘尼的水,慢慢地喝完,再扶起比丘尼后勾着她的手,往柜檯去结帐。洪伟把头低下假装观察啤酒杯,深怕自己和妇人对到眼就尴尬了。直到她们走出店门,洪伟才起身跟上,他实在太好奇了!门关上前,洪伟听见几个店员像松懈般突然大声地嬉闹起来。

  一出店门,洪伟就看见妇人坐进停在路旁的黑色BMW的副驾驶座,而驾驶座的比丘尼启动车子,把轮胎打左,犀利地就将车往外开走了。洪伟在店外傻傻站着,原本想追上去的,但他只有一双腿,没有BMW。不久,洪伟便将妇人跟比丘尼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一个穿着白色高级套装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瘦弱的比丘尼深夜一起到韩式炸鸡店吃炸鸡,看似特别,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当然,洪伟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再度遇到妇人和比丘尼。

    太阳好像在刷存在感一样,这几天不停地放送自己的热情。洪伟最怕热了,一热起来做什么都不顺心。洪伟停下手边的工作,想到有冷气的地方散散身体的闷气。洪伟到市区内最大的百货公司,直接往顶楼的书店享受免费的书和冷气。这几年电子书开始盛行,但对于喜欢把书实际上握在手裡的人来说,实体书店远是不可或缺的娱乐场所。可惜洪伟口袋裡的零钱不够他买一杯配书的咖啡。洪伟随手挑了一本开始翻阅,是有关民国初期军阀与现代政治人物的共同性的探讨。一本相当厚的书。站着看完第一章,宏伟抬头松松脖子,没想到却看见排行榜书架旁,伫立着前几天穿着白色高级套装在韩式炸鸡店吃炸鸡的中年妇女。今天她穿着粉红色的套装,看起来一样相当高级。洪伟偷偷在书角反折一下作记号,放下书便偷偷摸摸地往排行榜书架走去。妇女手中拿着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但似乎只是随意翻阅并没有要买的意思。洪伟以妇人为圆心向四周寻找,果然看到了那位灰袍的比丘尼。比丘尼正在食谱架前浏览。

  洪伟假装没事地缓慢往比丘尼走去,经过她的时候脚步放了更慢些。洪伟很快地偷瞄了一下比丘尼手中的那本食谱──如何在家中做出12道牛排料理。洪伟脑袋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噗地笑出声音来,惹得比丘尼往他看去。洪伟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还随意摸了几本书。再回头,比丘尼已经走到妇人身边,两人正朝书店门口走去,洪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妇人跟比丘尼随意逛着没有搭电梯,就只是顺着手扶梯一层楼一层楼地浏览。所经过的柜台店员总是随着两人的步伐移动,好像在目送什么队伍一样。洪伟保持在两人身后几公尺,洪伟没看到两人交谈,往哪裡走全凭妇人引导,而比丘尼就像是被无形的铁鍊给绑住的宠物一般。他总觉得妇人看似漫无目的逛着精品,但又像在寻找什么。终于,妇人跟比丘尼在客人较少的童装楼层转进了某个转角,看见两人突然消失在转角,洪伟紧张地往上追去,原来这边是厕所的方向。

  洪伟躲在牆壁后方偷看,妇人突然将比丘尼往牆上推去,比丘尼背靠在厕所前的牆壁上,妇人两手搭在比丘尼肩膀上,将头埋进了比丘尼的脖子裡,嘴边呢喃着什么。这该是正常的动作吗?洪伟心想。他回头看商场的方向,只有柜姐无聊地站在柜台前发楞,难道刚刚妇人是在观察哪层楼客人比较少?洪伟屏住呼吸靠在牆壁,试着想听清楚妇人的呢喃,但这个企图是徒劳的。洪伟只好将视线再移回牆壁后方,两人依旧维持刚刚的动作,但妇人的长发好像已经完完全全融进了比丘尼的脖子裡,而且像是要持续鑽进什么东西似的不停地轻摩着。比丘尼紧闭双眼,微微抬起头,感觉呼吸相当急促。洪伟没看过女人间亲密的动作,而眼前的画面感觉已经碰到了什么禁忌的部分,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比丘尼。看着比丘尼的表情,好像试图要抵抗什么,但妇人持续地将自己往更裡面探去。洪伟觉得该停止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自己可以承受了的。洪伟搭着手扶梯下楼,到底妇人和比丘尼是什么样的关係,对于洪伟和这个世界来说,本来就不重要了。洪伟想到,他撇过头离开的时候,眼角瞥见比丘尼灰色的僧衣好像洗坏了,稍微染到了一点庸俗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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