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在东篱国的东篱仙岛上,有一个狐狸聚集的山,叫做狐山。
狐山里住了大概有二三十只狐狸,小阿狸是其中一只,她长得非常漂亮,红白相间的皮毛油光发亮,人见人爱。
这几年她刚修炼成人型,母亲不让她出去玩儿,怕被捉妖师捉走,但狐狸洞里实在太无聊了,于是她偷偷地拿了母亲的香珠,溜下了山。
山下好美呀!有漂亮的石头,郁郁葱葱的树,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
这日,她又偷溜下山,在小河里刚扑腾两下,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背着书篓的书生走过来,面容清秀。
“真好看呀!”她心里想着。
待走近些,她发现那书生也一直在看她。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向那书生打招呼,谁知那书生竟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羞的连脖子都红透了,忙垂下头,一溜烟地跑了。
阿狸回去后,偶尔想起来,觉得那个人真是有趣。
后来,他们在山下的小河边又见过几次,慢慢熟悉起来,阿狸知道了他叫杜衡,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今天,又有一只狐狸姐姐离开了。
狐狸们为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送宴,在众人喜笑晏晏的祝福声里,她扑向了情郎的怀抱,阿狸感动的只想落泪。
这时她想到了杜衡,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般,“砰砰”跳了起来。
母亲常说:咱们狐狸只有一颗爱心,捧出去了,换不回同等的爱心,就一生不会成仙了,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两种结果:自己衰老而死或者被捉妖师杀死。
所以她决定先问问杜衡喜不喜欢她,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呃...,喜欢他。
这一次,阿狸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他。
阿狸跑到他跟前,笑着问:”喂,你喜欢我吗?”
杜衡似乎被吓着了,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一句话没说,便跑走了。
阿狸心里很难过,他没说喜欢,应该就是不喜欢了吧。
她垂头丧气地回去后,郁闷了好几天。
母亲看在眼里,叹息好几回,才决定告诉她,其实还有办法:修炼够一百年,或者吃掉九十九个小孩子的心,都可以让自己脱胎换骨成仙人,即便得不到真心,也可以与人一起生活。
修炼一百年,不行,他都变成白骨了,她心里想的还是杜衡。
只能试试第二种方法了。
这天她终于寻到一个单独在山下玩耍的小孩,装模作样的吓唬了他一通,把那孩子给吓晕了,当她伸出爪子准备去剖那孩子的心的时候,竟又不忍心了,红扑扑的小脸,肉肉的,多可爱呀。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偷偷的爬到杜衡家的墙上。
只要看他一眼,听他说一句话,就会感觉世界真美妙。
有一次,她趴在墙头看他写字、读书、练剑,一不小心便笑出声来。
她来不及躲开,被杜衡抓了个正着,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然后便笑着请了她进来。
他的家很小,三间茅屋,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大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他斟了茶给她喝,有些苦。
他依旧害羞,脸又红通通的,手哆哆嗦嗦的抓住她的手,半响才道:“好些天不见,以为你生气了。”
阿狸觉得开心极了。一开心,她的狐狸尾巴便现了出来。
书生吓坏了,直接跌倒在地,挣扎着退缩到角落里。
阿狸忙解释道:“你不用害怕,我虽然是狐狸,可是我是好狐狸,我不吃人的。”她收起尾巴,安慰他好一会儿,甚至还跳了一段狐狸踢踏舞,才让他平静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手,摸了把她的脸,还羞羞的亲了她的脸一下,就那么一下,阿狸不争气的狐狸尾巴又出来了,这次,他没害怕,还主动摸了摸呢。
真是没办法,没有修炼成仙的狐狸们都这样,一开心,狐狸尾巴就会出来。
香珠时间快到了,得赶紧走了,要不然,遮掩不住的狐狸味道,很快就会被鼻子灵敏的捉妖师闻到,到时候可就惨了。
“我明天再来找你哦!”阿狸笑着告别,脸上洋溢着开心。
第二天,杜衡等在门外,远远地看到她便迎上来,牵着她的手,进屋后,把她推到墙上,紧紧地抱了她,还亲了她的脸。
今天的杜衡一点不像文弱书生的样子,胳膊甚是孔武有力,在他怀里,阿狸感觉自己柔弱成了水。
这次倒换成阿狸害羞了,虽然她也偷看过狐狸姐姐与情郎们亲热,但心扑通扑通的跳的极厉害,头晕目眩的,不过倒是遮住了她害羞的颜色,嘻嘻,大方的狐狸怎么能害羞呢!
后来,杜衡给她讲了故事,还给他读书,他看起来兴奋的像个得了奖赏的孩子。
就这样两个人开开心心的相处了有半个月的样子。
阿里决定今天晚上再问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是否愿意和她相伴一辈子。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她马上就可以脱胎换骨成仙了,哈哈哈哈,终于不用在偷用母亲的香珠了,终于不用再害怕捉妖师了。
一路上,欢快的心情飞起。
到了他家门口,奇怪?怎么没迎出来呢?
正准备敲门。
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不偏不倚的正射中了阿狸的左胸,紧接着,一个穿了铠甲的捉妖师迅猛的跳了出来。
阿狸吓坏了,回身就跑,可是受伤了,只得化回狐狸身,逃回了狐山。
阿狸扑在母亲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她看到了,躲在门后的杜衡,一脸冷漠,好像与她并不相识的样子。
阿狸不吃不喝好些天,大病了一场。
这些天来,她发现了,功力果然不再增进。
全身漂亮的皮毛,开始逐日暗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便过去了几个年头。
阿狸已经衰老的跟母亲一样了。
就像要了结心中的一个执念,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来到山下的小河边,对以前的阿狸做一个彻底地告别吧。
当她再次走到小河边,内心五味杂陈。
不远处,坐了一个如垂钓翁般装扮的男子,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她再没有热情去搭理一个人类了。
默默地,她站在河边,把关于那一个人的记忆一点一点抹去。
暮气渐渐上来,做完最后的告别,就在她转身要离去时。
“阿狸,是你吗?”颤抖的声音饱含着惊喜。
她转头看去,只见那垂钓翁已起身,摘了斗笠,头发花白,脸上轮廓好似见过,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甚至依稀有那么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杜衡秀气的脸庞,但很快也就过去了。
他应该考取功名,娶了如花美眷,正过着幸福的日子吧,怎会成这样?
阿狸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阿狸,你真的把我忘了吗?”那声音再次响起。
阿狸顿足,皱了眉头,歪头打量着他。
那男人三步两步走了过来,一张老脸上泪水纵横,紧张地道:“阿狸,我时杜衡呀!”
鼻子、眼睛、嘴巴,一一重合,阿狸忽然暴躁起来,狠狠地道:“骗子,你怎么可能是他!”
说完,再没回头,一口气回了狐山。
十几天过去了,阿狸躲在屋里不出门。
母亲几次劝慰,去见见,说个清楚,别憋在心里,别为难自己。
可,内心的伤口,阿狸真的不想再撕裂一次。
好姐妹来告诉她,外头那个倔强的男人已晕过去几次了,怎么赶都不肯离开。
阿狸站在窗边,仰头望天,湛蓝的天空,水盈盈的,清澈透亮,实在漂亮。
罢了,总要有个了结的。
在杜衡跪了一个月后,阿狸出来了。
“你没必要这样,都过去了。”阿离平静的说道。
“阿狸,我这几年都活在悔恨里,我不该轻信别人的话,失去你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阿狸,我喜欢你,给我机会,我用余生补偿你,好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他面色如灰,泪雨滂沱,瘦骨嶙峋的身板在风中瑟瑟发抖,然而,眼神却异常热烈,只看进阿狸的心里,让那些被捆扎的牢牢的,胡乱交缠在一起的爱和痛,蠢蠢欲动,几欲破困而出。
“你知道的,我们狐狸一生只能把心交出去一次,交出去,换不同同等的爱,心就会慢慢消逝,如今的我,已是无心之人,你又何必?”
“阿狸,对不起,当初不知珍惜,以后不管你成什么样,我定不会再负你,你信我!”
杜衡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阿狸的手,两只手都已没有年轻时的滑嫩柔软,却一如第一次握手时的两人的心:一人坚定,一人犹豫。
阿狸憋了很多天的泪,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正如母亲所说:“天意如此,你避不掉的。”
一颗心对一颗心的回应,要多久?
谁也说不准,且看天意让他们纠缠多久吧!
或许在不久的哪天,就又能看到阿狸一身红白相间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