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高人

  阴雨天下的精神病医院是土黄色的，一道道铁栏冰冷地竖在走道上，房间里静悄悄，只有成群地白色衣服的人们分散着，不约而同地静悄悄。他们或是看着画板上的《星空》，迷失其中；或是在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或是张着嘴手舞足蹈，时快时慢颇有韵律。

  “院长！院长！大喜事！”一声远处的吆喝打破了宁静，正坐在走廊上看着天空丝丝小雨下坠的院长诗意酝酿得正好，却被这般打断，当即不悦地皱眉看着向他跑来的副院长。还没等他责怪，副院长就说：“贵犬子考上老师大学汉教专业啦！”院长猛地一拍大腿，喜悦冲上他的脸庞，鼓起胸膛想赋诗一首，却连说出几个好来。

    临行前，井耒不舍地向着房间内沉默着的人们鞠了鞠躬，心中默默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攒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大笑起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期末复习课上，“这位同学，请你告诉我纪年法有几种？”葛老师和蔼地笑着看着身旁支支吾吾地女同学，眯成缝两只眼睛不断地向那女同学胸口两只球扫去。“老师我知道！”井耒眼看那名女生答不上来，立刻举手。葛老师仍旧微笑着，瞥了井耒一眼，又继续向那两只球扫去，“给这位女生一些时间，不要急，好好想想。”葛老师语气温和，面色红润，慈祥地看着女同学，鼻孔里的两撮鼻毛像钳子似的抖动。“干支纪年和年号纪年！”井耒大声说道。葛老师慢慢地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井耒，手无力地朝着女同学摆了摆，“让你说了嘛？”井耒小声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帮助同学。”他有些无辜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老师。

    葛老师转头巡视一圈后，“这位同学，请你告诉我六书有哪些？”又一位女同学站了起来，葛老师依旧慈祥和蔼地微笑着，目光扫过那女生胸前更饱满的球时，那只小钳子抖动得更厉害了些。“象形，会意，指事，形声……”还没等井耒说完，一道冰冷的目光锥子似地刺了过来。“既然你那么喜欢回答问题，那你告诉我干支纪年法里的天支有哪些，回答不上扣……”还没等老师说完，“甲乙丙丁戊己…”“地支呢？”“子丑寅卯辰午…”“几年一轮回”“60一甲子”…两人越说越快，一问一答毫无缝隙。

    葛老师突然停住了，又恢复了他和善的面容，“不错，很好，大家都要向这位同学学习，你叫什么名字啊？”“井耒，老师我正好也有问题想请教您。”说着，他拿出一本残破不堪泛黄的书籍，“老师，您认得这个字嘛？”井耒指着一个生僻复杂的古体字说道。“这…这本书太旧了，哪还能看得清上面的字啊”葛老师刚想退开，井耒立刻换了一本崭新的书，又指着一个生僻的古体字问。葛老师涨红了脸，“这字太小啦，哪还看得清”井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上面赫然是放大了的古体字，葛老师脸色一正：“胡闹！现在是上课，你这样耽误了同学们的时间。”井耒闻言只得垂头丧气地坐下。

  下课后，葛老师本想看着女生们挪着屁股走出教室，却看见井耒蠢蠢欲动，立刻走出了教室。一场冬雨刚刚下完，台阶前布满坑坑洼洼的小水池，光滑如镜。葛老师手提着裤腿，短腿笨拙地迈开，脚尖如蜻蜓般轻轻地点一下前方看看是不是有水池，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当他迈上另一个台阶，刚舒了一口气时，一辆电瓶车呼啸而过，“嗖”的一声，如一颗手雷丢进了坑坑洼洼的水池，激起一片浪花，远处隐约传来“老师再见！我是追风少年哈哈哈！”葛老师看着湿透了的下半身，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渐行渐远的穿着风衣皮鞋的井耒的背影。

  “怎么回事！古代汉语怎么会不及格！？”院长生气地把成绩单拍在桌案上，井耒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明明全都答上了。”“这个暑假不许出去玩！我让6号病房的古先生给你好好补补课！”院长愤怒地拎着井耒走进静悄悄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