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约

夏季的天气,本来就热,可是不识趣的太阳依然向大地奉献着他的热情,火辣辣的照射着山川,照射着河流,照射着山坡田间的一个青年人。

青年人在锄草。他叫田有青,今年高考又失利了,满怀希望又落空的田父田望龙就拿儿子撒闷气,让他趁太阳大田间除草。说是趁热好打铁,天热能死草。

田有青是从上往下锄草的,地头下面靠着一条公路。不时从公路上飞驰而过的一辆辆大车小车,让田有青心烦意乱。他停下锄头,拄着锄把望望明晃晃太阳,感觉脸上热辣辣的痛。

顶着太阳,田有青眯起了他那一双好看的双眼皮大眼睛。脑海里则浮现出父亲因务农风吹雨打而糙黑的国字脸,还有一双终日无精打采的愁容。

“十几年后的我呢?”田有青想到了父亲,打心底里涌出一股悲哀:“如果循着老一辈的足迹这么下去,将来的自己就是现在的父亲模样。难道我也和父亲一样,把将来的希望都寄附在下一代身上?”

“哎――有青哥,在地里干什么呢?晒油呢!小心太阳把你的小白脸晒成大黑脸,媳妇也找不到一个。”一声甜美的喊声后,就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上山坡。这笑声似乎自带清凉,让田有青一下没有了燥热与烦恼。

听见这喊声,听见这笑声,一股喜悦通流田有青身心。喊人的女子叫练城花。是田有青的同村同学花妹子,村主任的美千金练城花。

田有青是打心底喜欢这个活泼美丽的女孩的,但现在他只能埋在心底了,尽管他知道练城花对他早有情愫。因为他“鲤鱼跳龙门”的一跃再跃空中折落了,“青年才俊”的光辉已成昨日黄花,他没了“爱花”的资本和勇气。而且以练城花的那个主任爹的为人处世,他想“折花”已无可能。田有青的自知自明告诉他:“在练德才的眼里,田有青一家不过是他的臣民之一。”

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田有青看向山坡下面路上的练城花,看到一束修整发亮的、高翘如活的马尾辫上有一只似乎展翅欲飞的白蝴蝶――那是用白花手帕扎成的束发的一只蝴蝶结。

按下心中的哀叹,田有青勉强自己笑着回答练城花的玩笑话: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餐中餐,很多是进口。”练城花调皮的接语,让田有青哈哈大笑后又不由得有些心酸,不觉又愣在山坡上。

“哎――田有青,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快给我下来,我有事找你。快点,这天能晒死人了都,还锄什么草?”

“有事找我?什么事?”

“你下来咱找个地方说,这里晒死人了。”

田有青下坡来到地头,练城花便对他说:“骑上你的车子,跟我走。快点,趁现在没村里人看见,咱们到老废窑那里去。”

“你出啥事了?这么急,还要背着人说。”

“到地方给你说。”练城花说着话,骑上车就走。看着前面青春活力四射的窈窕背影,田有青叹了一口气,扛着锄头骑上车子跟了上去。

两个青春男女一前一后相距不远,走了三五分钟,在一个岔路口拐下了公路。又走了半里多路,来到一个废灰窑里。

“练城花,什么事?还要跑到这里说。”田有看着这破败的灰窑,感觉有些森然。

“我想你了,好不?”练城花看着田有青,媽然一笑,让田有青心旌一荡,脸不由生红。

“看你,一个大男孩家比一个姑娘家脸皮还薄。一句玩笑话就让你发呆。”

田有青知道自己想歪了,不好意思地说:“练城花,你到底什么事,需要找我。”

“好,说正事。”练城花一下收敛了笑容,忽然又出愁容:“我有难了,你救不救我?”

田有青闻言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练城花的表情,确实不象开玩笑,就迟疑地:“你有难找我?你爸是咱村第一人,十里八乡的大强人,他给你解决不了吗?”

练城花听田有青一提他爸,忽然来气:“別提他,他是系铃人,我这一难就是他造成的。”

“啊!”田有青有些惊讶:“不可能吧?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么可能为难你?为难的你竟然还要向外求救援。”

“啥可能不可能的,就是他要害我。你说你救不救我吧?”

“要我救你,那你得告诉我,你们父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要看我有没有那个救你的能力?”

“我既然找到你了,那就是知道你有那个能力。不然,我找你干嘛?”

“行,那你说有就有。告诉我吧,你什么灾什么难。”

“那你先说你救我,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行,我救你。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争取胜利。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象我的青哥哥。”练城花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爸,气死我了。说我一定得嫁给咱那个初中同学许仕广,还不嫁不行。”

“那个捣蛋王许衙内?”田有青立马想起那一个仿佛总是涨鼓鼓肚子的男同学。

“对,就是他。我啥时候看见他,他啥时候流口水的许胖子、捣蛋王、、镇太子、许衙内,想起来他就恶心。还想让我嫁给他?没门。”

“这、这事大了,练城花。我真想不起来该怎么帮你,你爸看不起我们家的。”

“管他呢,只要你真心救我,你就能帮我。”

“我是有真心救你,但是我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帮助你。”

“哈哈,你没有,我有。”

“你有?你有什么办法?”

练城花忽然又俏皮起来:“私奔,你带我私奔到外面去。”

田有青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被你爸逮住了,他不活劈了我?不行,不行,这不行。”

“他为什么会活劈了你?”

“我拐跑了他的公主宝贝啊!”

“那为什么他宁肯把他的公主宝贝许给一个癞蛤蟆,也不肯原谅你?论人品论人才你比那个人强一百倍。”

田有青忽然泄气道:“人家有钱有势吧。你爸眼里只有这样式的。”

练城花:“那你有钱有势了呢?”

田有青咕哝:“在咱这穷山沟小地方,咋能有钱有势?”

练城花:“古人说,将相宁有种乎?所以呢,你得出去,到大地方、到大城市去闯。我和你作个伴,咱一起出去闯。你以为我真和你一起私奔到外面去过啊!想白捡媳妇啊?美的吧你。”

听练城花这么一说,田有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说的对。我是应该到外面闯一闯,不过,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走。那样会引起村里人的风言风语,说我拐跑了你。你爸那脾气,不会放过我爸的。”

“我不管,反正我把我的事都告诉了你,你也答应过救我的。你不能说话不象个男人?”

田有青这一下挠头了,挠的头发都掉了几根,才下定决心:“这样吧,我和我大商量好,我要出去打工。我走后的第三天夜里回来,在跨公路的那个二道桥等你,夜里十二点到天明之前你随便哪个时间来都成,不过还是越早越好。千万不能让人看见。只此一约,再无二回。”

练城花认真地:“好,只此一约,再无二回。你千万要说到做到啊。有青哥。”

喊过一句“有青哥”,练城花竟不由得一声哽咽,泪润眼角。田有青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竟一阵心疼。同时油然而生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壮志且暗下决心:

“我田有青一定要出人头地,保护住我心爱的人,不让我心爱的人有一点受伤。”

数日后,田家冲发生了一家大事,沸沸扬扬传遍了十里八乡。这事是田家冲的大当家练德才那个貌如天仙的宝贝公主坠河自杀了。尽管练家发动人马沿河往下打捞了数个昼夜,没有见着活的也没有见着死的,人们仍然笃定地传说是跳河自杀了。

跳河自杀说唯一的根椐是,练家娇娃练城花在一天夜里失踪了,练家四处找人无果,后来有人在二道桥公路下边的河坡上发现了一只女式凉鞋。消息传到练家,练德才的老婆辨认是女儿练城花的。

于是练城花跳河自杀的结论一槌定音,众口相传。这让田家冲的第一人练德才大失颜面,也倍感羞辱。因为人们为练城花的跳河之事剖因析理、抽茧剥丝,最后一致相传:

“练德才为攀高枝,不顾一切要把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许配给亮号名为镇太子、许衙内、形态长相如天篷元帅的许仕广。逼婚逼婚逼成了现代祝英台,只不过古代的跳坑,现代的跳河,反正结果是一样,人死了。”

练家丟了人,田家冲人也跟着倒了霉,因为练德才丟人不丢威风。他为人做事更苛薄,更苛刻了。

人们暗地里诅咒练德才活该的时候,南方沿海某大都市,正有一双俊男靓女四处奔走寻工作。

男的叫田有青,女的叫练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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