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张三的人生,主要做三件事情:酗酒,醒酒,以及挣钱买酒。其中酗酒和醒酒消耗了人生大部分时间。
张三的家里乱成了一团糟,用狗窝都不足以形容。啤酒瓶堆成了山,地上的垃圾淹过脚面,快餐和食物的残渣到处都是。
但是这里却成了蟑螂的乐园。
在每一个蟑螂的眼中,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天堂:潮湿阴暗的厨房像环境优美的森林湿地,腐烂的饭菜像美味的满汉全席,成堆的啤酒瓶是琳琅满目的水晶之城,是蟑螂们爬山旅游的最爱;皱巴巴脏兮兮的床单是蟑螂们的沙漠绿洲。
蟑螂们感谢张三,热爱张三,是张三给了他们最美好的生活。虽然张三生气时会追着用苍蝇拍打,会用脚踩把他们踩扁,但整体上生活是平静的。
可是张三有点烦,因为最近蟑螂们胆大妄为,在他的床上撒欢打滚,留下斑斑点点的粪便。这就有一点叔可忍婶不可忍了,自己拉的屎,再臭也不觉得脏,可是蟑螂都把屎拉自己床上,这算什么玩意儿?
张三流了一身臭汗,将屋子打扫干净。
蟑螂世界突然陷入可怕的饥荒:耀眼的白光闪烁,赤地千里,蟑螂们窜上窜下,穷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食物,在橱窗角落,在衣柜底部,在床底,无数的蟑螂默默死去,怀孕的蟑螂们无法正常分娩,小蟑螂胎死腹中。处处饿殍遍野。
“老天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们?愿您可怜可怜我们吧!”蟑螂们两眼含泪,向老天祈求。
似乎苍天听了他们的祷告--其实是醉汉张三旧态复萌,重新恢复过去的生活习惯。
蟑螂们的好日子再度来临。他们流着奶与密的天堂到了,甚至比原来更丰美:享用不尽的腐烂菜叶,腐臭的剩饭,长着绿霉的呕吐物…
生命短暂的蟑螂一代一代把这个美好的黄金时代传说流传下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一个意外事故的发生。
这天张三喝得烂醉如泥,口里流涎水仰八叉的睡了,梦见自己正被阔人老板抬举,满桌山珍海味吃得不亦乐乎,这时候他发现了一只最肥的鸡腿,忙不迭抓起来放入嘴里——
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把张三都惊醒了。从梦中回到现实的张三想起自己并没有吃鸡腿,那嘴里到底是什么?他赶紧吐出来:是嚼碎的大蟑螂的尸体!
——幸福生活麻痹了蟑螂们的神经,新生代蟑螂们胆大妄为,在张三的床上乱跑,甚至爬到张三身上,误入了虎口!
张三恶心得上吐下泻,怒吼声震动墙壁,连最幼小的蟑螂都听到了。他恨不得烧了房子,烧死这群忘恩负义的垃圾!当然张三不是日本人( Fuck myself),不愿自己搞自己,这事实在没有可操作性,最后张三买了几包蟑螂药,撒遍了每一个角落。
蟑螂们惊奇的看着张三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放了点什么东西。以他们的智商实在不足以理解这是为什么,蟑螂世界的食物依旧丰足,身边的同伴却一个一个的倒下,每天都有惨不忍闻的死亡发生,而理由却捉摸不透。
蟑螂们的信仰崩溃了,世界黑暗了!残存的蟑螂决定开全体大会商讨自救。
“为什么我们的黄金时代突然就结束了?我们到底做错什么得罪了谁?”蟑螂族长问。
“一定是张三!只能是张三!”蟑螂甲说。
“Why?”
“前段我们有兄弟把张三的床单弄脏了,我们就莫名其妙的遭遇饥荒;可是兄弟们没有吸取教训,前天爬进他的巨口里尸骨无存,然后我们就遇上了百年难遇的瘟疫!”蟑螂乙说。
“张三太可怕了!他长得像座山,他一根手指就比我们一百个的集合都要巨大!”
“可是他多么仁慈!就是因为有了他,我们才丰衣足食,家族绵长。”
“他还多么可怕!他让我们生,我们就生;让我们死,我们就无声无息的死伤遍地!”
张三是多么神秘莫测,多么仁慈,又多么残暴!
“他就是我们的神,我们依顺他,就得富足;违逆他,就会降下瘟疫和死亡。”
“他就是我们的神!”
所有的蟑螂异口同声的说。
蟑螂们为自己的负恩无耻而痛苦流涕,他们集体祷告了100天(也就是人类的100分钟),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斋戒沐浴禁食,饿得前胸贴后背,才把内心的负罪感降低了一丁点。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塑造了张三的神像,设定了各种禁忌、节日,祷告崇拜,把张三的鼾声当做最神圣的咒语--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总是安全的。
效果似乎好得出奇--因为一个醉汉坚持搞卫生和坚持药蟑螂都是难以坚持的事情。蟑螂世界很快又恢复了繁荣,蟑丁兴旺。
有一天,张三神秘失踪了:他饮酒过量,醉死荒郊,等到被发现时成了一具发臭的死尸。他的房子被变卖,屋子清扫干净,换了新主人。新主人勤快爱卫生,蟑螂们永远失去了他们的神话天堂。
在这场天崩地裂的动荡中,绝大部分蟑螂死于非命,少数幸存者流落他方,在许多干净的房子里东躲西藏,苦熬时光。生活越痛苦,他们越怀念自己的天堂,就越加坚定了对张三的崇拜。
醉汉张三墓木已拱,他永远不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有一团生命在敬慕他崇拜他,永远流传着他的神话,在苦苦等待这个又暴虐,又仁慈,神力无边的神祇带给他们终极拯救。
——人之藐视蟑螂,无以复加;而更高的生命看我们,亦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