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狗围脖的女人

       

“多长时间了?”

        “都已经两个小时零七分钟了!”

        “你在逗我吗?再回去找,人丢了也要过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别说一只狗了!”

        “现在的人,狗丢了来报案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们,你们不找我自己找!”

        我叫格里,那个穿着粉色睡袍、画着精致妆容的站在警察局里声嘶力竭的女人是我的主人,呃,前主人。你看啊,那个女人竟然为我如此失态,眼睛居然还有泪水,真是差点就掉下来了。

        这个女人就像是夜行动物,总是在半夜叫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男男女女来家里开换装舞会,穿睡衣、穿运动服、或是满是亮片的廉价礼服,妆容总是那么精致、舞会的形式却是千篇一律,刺耳的音乐、炫目的射灯、满地的烟蒂还有拿着酒瓶醉醺醺的扭动屁股的人们。

        当然,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她没有什么邻居,或是说曾经有过一家很朴实的邻居但后来受不了这种“午夜轰炸”愤愤地搬走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就算她不记得她那可爱的邻居一家我也不会忘记隔壁那全身雪白的小母狗,琳娜,名字和长相一样对我胃口,一只棒极了的萨摩。我当然也不差,作为一只纯种猎犬,我有着猎豹一样的健硕流畅身形、炯炯的眼睛,深褐色的毛发,还有一口好牙,这就足以让我在不小的领地里威风霸气。

        两个小时零七分钟之前,就在她刚刚结束了一场“棒极了”的睡衣舞会的时候,我趁着人群离去的时候从门缝里逃了出来。这个家不愁温饱,却让我再也呆不下去了,音乐震荡着我的耳朵,好久都没听见小鸟唱歌了;尼古丁与酒精麻痹了我的鼻子,那么那么久了,我快嗅不到屋外雏菊的清香了。

      意料之中,过了整整两个小时零七分钟,这个女人才慌慌张张的跑进警察局,声嘶力竭的喊着要寻我,却为了那精致的眼妆忍住了舍不得掉下一滴眼泪。透过警察局的大门,我看见的是一群表情僵硬的人类,愚蠢的人类。

        沿着幸福大街,我一路小跑,清晨的街道还带着昨夜的潮气,我看见一双双高跟鞋、皮鞋在我面前匆匆而过,我看见花瓣上还残留着露水,舔了一下,那是甜的,笔狗食盆里的水甜的多得多。我走到了一个公园,我和琳娜一起奔跑过的公园,孩子们围了过来,拿着爆米花、拿着面包香肠,我喜欢他们的味道,就像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是怜悯、是喜爱、是欲望,还是……

        我离开了,朝着中央公园的方向走着,沿路,一整条街的咖啡馆,遮阳伞下是坐着藤椅喝咖啡看报的人们,上午九点阳光正好。她们坐在向乌云一样的大三下面,拒绝了阳光的温度,却又在伞下裹着大的羊毛披肩、戴着毡帽、戴着围脖,各式各样的围脖,貂毛的、羊毛的、毛线的,还有……还有,这个味道,那个三个小时前还在警察局信誓旦旦说要找我的女人,此刻正坐在藤椅上品着热咖啡,看着新一期出售宠物的画报,她淡化我们朝夕相处的情感就像是收回那滴要流出的眼泪一样轻松。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感觉从脚到头都暖了起来,该死,我们竟然四目相对了。她还是那样,表情没有一丝惊喜与感动,眼神就像是昨天厨房里钻进偷吃的那只肥硕淡定的老鼠,她嘴角上扬了,这是在笑吗?我一动不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朝我蹲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深褐色的围脖,向我伸出了双手。

        我会自己走过去?我会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再回到夜夜喧闹、烟味酒味混杂的地狱?愚蠢的人类,我暗自想着,一边打量着她那阳光下发着光泽的围脖,那光泽、那依稀的味道,那尾巴、耳朵……那毛色……

        她戴了一条狗围脖!那是一条和我一样的外形优秀毛色难得的猎犬!这个女人,这个曾经给我食物和水的女人,戴着狗围脖的女人正蹲在我面前向我敞开怀抱!

        我的牙在颤抖,尾巴是怎么了?为什么垂了下来?我的腿,我的腿,我疯了似的转身向前跑,跑到脚失去了知觉,跑到看不见金黄的阳光,跑到听不见急行的脚步……

        我跑着,跑着,却又失去了方向,我看见,前边、后边、左边、右边,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女人,带着狗围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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