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堤道

原创2017-05-11杨放回归自然随心而行

文，图：新加坡 杨放

编 : 比利时 雅玛

说不清是第几次来到这片海滩了。想要邂逅的好天气一次也没有出现。今天，也仍然下着好似永不停息的细雨。但是我对它的喜爱却丝毫不减。

这片奇异的海滩早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它位于北爱尔兰的北部海岸，有个非常朴实的名字，叫作巨人堤道，很多人称之为“世界第八大奇观”。说它奇异，是因为它有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地貌：从海边悬崖开始，将近四万条多棱石柱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一直延伸到海底。这些石柱多呈六边形，也有四边、五边甚至八边形的。一条条石柱紧密无间地粘连在一起，高的超过三十米，矮的平于海面。人若站在上面，脚下则是一个个线条分明的多边石块。尽管看过多次，我仍然惊讶于石柱的形状及其排列组合。这景象明明是天外巨手的杰作。问起由来，幽默的爱尔兰人总爱调皮地颠倒过来说：根据科学考察，这一带的岩石是很早很早以前一位巨人留下的，然而民间却传说是火山爆发形成的。

传说很多，其中一个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在隔海相望的爱尔兰和苏格兰，分别住着一个力大无比的巨人。爱尔兰巨人叫芬·麦克库，苏格兰巨人叫本那多纳。本那多纳是个好胜却又胆小的家伙，因为他的个头比芬·麦克库高出一些，他想他一定会打败这个爱尔兰巨人。于是本那多纳就向对方发出挑战，而对方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可是大海相阻，而苏格兰巨人本那多纳又不会游泳。于是，爽快的爱尔兰巨人芬·麦克库就建议道：“还是让我来修筑一条堤道吧。”。本那多纳想了想，便同意了。芬·麦克库拔起海边山崖上的巨大石块，夜以继日地干了起来。不久，在爱尔兰和苏格兰之间的海面上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堤道。

堤道建好后，苏格兰巨人本那多纳便迫不及待地飞奔到对面去找爱尔兰巨人芬·麦克库。这时，芬·麦克库因为修筑堤道辛劳过度，累得倒在床上睡着了，哪里还有力气打仗！门外本那多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芬·麦克库的妻子很着急。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妙计。她迅速地在丈夫头上套了一顶婴儿帽。本那多纳进门了，见床上鼾声大作地躺着个跟他个子差不多大的巨人，就问：“这就是那个胆小鬼芬·麦克库吗？我要跟他打仗。”芬·麦克库的妻子听了，佯装恼怒地看着他，把食指竖在唇边：“嘘，轻一点，别吵醒我们的宝宝。”本那多纳一听，气焰减了多半。他想，要是芬·麦克库的宝宝跟我个头一般，那他岂不知要比我大多少倍呐。想到这里，本那多纳吓坏了，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溜烟地逃回了苏格兰。他过海时顺手拆掉了那条堤道，以免芬·麦克库找上门来决斗。就这样，连接爱尔兰和苏格兰的海中堤道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两岸怪异的石堆。这就是“巨人堤道”名称的由来。

巨人或许是没有的，但是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喜欢芬·麦克库的豪爽和直率，也喜欢本那多纳的单纯和孩子气。这两个巨人的性格多少跟爱尔兰人的脾性有些相似。故事最后由于一个女人的机智而避免了一场血肉之争，使这个传说变得温和而谐趣。

巨人堤道形成的真正原因当然是火山爆发。如今六千万年过去了，火山沉寂了，它的杰作却永远地展示在大地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目睹这大自然的壮景从遥远的他乡赶来这里。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裹紧了雨衣，我在石柱的顶端漫步。细雨无声地浸润着大地，石柱们显得乌黑发亮。脚下的多边石块有些打滑，我走得小心翼翼。迎着风，来到水边，海风更加犀利，海浪参合了雨水有力地拍打在石柱上。这是我所喜欢的一种境界：大自然把冷傲与热烈、激情与温柔天衣无缝地编织在一起。此情此景把我的想象力推向了远方。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地为那些奇怪的石柱们取着名字：对面横断山腰的大石条，正象“巨人的琴弦”，想必芬·麦克库是爱好音乐的，要不另一座山头上不会有一把“巨人的竖琴”。旁边直条条耸立着的，应该是“巨人的烟囱”吧？都是些没有诗意的名字，但也形象。离开岸边继续往前走，石堆中间与众不同地突现出一只鲜明的“猫眼”，一圈一圈的，从外面的白色变化成中间的黑色和棕色。

正纳闷着，眼前出现一对特别的游客：一对年轻的盲人伴侣。两人都一手拄杖，另一只手互相紧握着。他们紧靠在一起，走路有些不稳，但是戴着墨镜的脸都坚定地正对前方。在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天、这样一处坎坷不平的所在，他们的出现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路滑，我有点担心他们，所以就特意关注着。他们在几块矮小的多边石块前停下、慢慢地蹲下去了。男孩儿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牵引起女孩儿的手在石块上仔仔细细地摸索起来。不知是由于天冷还是因了激动，他们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四只手从石块的各个棱角一一抚摸下去，不放过任何一处线条。不约而同地，他们心花怒放地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兴奋！我也跟着他们笑，眼里却浸润了感动的热泪。

他们站起身，手似乎拉得更紧，向正对面那座桥墩一般的小丘走去。这个由石柱组成的小丘，是每个人都不会错过的景致。爬到顶上可以看到大片的多边石块，壮观得震撼心灵。可是下雨天要爬上去是不容易的，石头打滑，视力正常的人也需要格外小心。我的目光紧随着他俩。见他们真要爬上去，我担心极了，怕他们一脚踩空或滑倒。其实，我的担忧倒是多余的。他们摸摸爬爬，缓慢而坚实，过了一会儿，竟然稳稳当当地上去了。此时我的感动就象眼前翻腾不已的大海，冲出胸口，即刻化作由衷的敬佩。敬佩的是他们用了全身心去感受，比我们单纯的目击更为深刻、更为透彻。

雨仍然下着，巨人留下的石柱静穆挺拔，身后的群山碧绿如画。我继续沿岸前行，偶尔瞟一眼高远处漫步的那对盲人伴侣，在大海和石柱的衬托下，他们的身影美不胜收。我突然明白了巨人堤道的魅力所在：它能赋予你启示、给与你积极向上的力量、使你产生超越自我的意志。难怪，在这里，阳光明媚的时刻纵然很少出现，但是我对它的喜爱却与日俱增。

作者：杨放

为一朵花俯身，为一只鸟仰视，天地之美，涤我性情。

注视一双眼睛，倾听一个声音，人性之美，暖我真心。

我是杨放，愿与你分享无所不在的生活之美。Email:[email protected]

原文载于：《联合早报》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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