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5日。
“你来的那一天,来得那样随意,我也以为你只是路过一下下,都忘了具体是在哪一天。但是11月5日,你走的这一天,走得有些郑重,我意识到,那是你的道别。”
“斑点”,这是大白羊给它取的名字。正如其名,斑点是一条白色带着黑色斑点的狗,体格不大,对狗没多少了解,不知品种。手机里对它的记录只有通过与它差不多同时期出现的一只黄色大猫来推断,大猫来的那一天是5月31日,日期是手机相册中看到的,它来得有些轰动,因为长相十分凶狠。
当时我和舅婆坐在屋里,舅婆面对着窗外,先看见了它。因为对山里经常出没的某种小动物的畏惧,使得我对猫(传说中那种小动物的天敌)这一物种有了莫名的好感。于是我起身出去,看它的样子不是很容易亲近,只想悄悄近前看看,看能不能跟它聊上几句。蹑手蹑脚走到离它还有好几步远的时候,便慢慢蹲下,观望着。谁知,它倒大大咧咧的起身朝我走了过来。我一动不敢动。它径直走到我面前,忽然打了个滚,继而再向前,蹭着我的腿脚,蹭几下还压在我脚上仰面躺了下来,似乎要我帮它挠挠痒。我依然没敢造次,静静看了它一会。从此,这只黏人的大猫是走哪儿跟哪儿,我们吃饭也会给它喂一些。大白羊给它起名叫“大黄”。6月8日,我发了一条关于这只大猫的朋友圈。正是在这条朋友圈的评论里,我查到了有关“斑点”的只言片语:
朋友评论说:“从此后它便成了你的宠物”
我回复道:“其实还有一个小动物 还在考察期~哈哈哈哈观察几天再说”
这里提到的“还有一个小动物”,说的就是斑点。那为什么又要说“还在考察期”呢?
因为,它来得真的是太随意了。
就像任何一个过路的人,任何一条经过此处的狗。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声响,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看见它的时候,它边在厂区院子里小步溜达着。它很安静,也很懂得保持距离。
当时,甚至我都无法判断,它是否是一只流浪狗。
给它吃的东西、给它水喝,我还去找了一个盆,给它盛食物,但它总不会近前来。不管如何对它示好,它都只是待在不远处,或站或坐,望着你。当我去这里、去那里,它有时也会跟着,但给它的食物,不吃。而且每天白天,它都会出现在厂区院子里,晚上,又不知去了哪里。像某户邻居家的狗,只是来玩一玩,天黑了,总是要回家的。
出现得无欲无求。
后来渐渐熟悉起来,它的行动离我们的脚边越来越近。人在前面走,它就跟在身后。人停下来,它会凑上去,若看你不动,它便一屁股坐下,看看你在看哪里,再看看你。有的时候从外面回来,下车它就迎上来,在你脚边蹭啊蹭的,亲热得很。只是还是不肯吃盆里的食物和水。某次看我给它喂东西不吃,大白羊提醒:是流浪狗吧,不会吃人装在容器里的东西的。她把食物直接丢在地上给它,果然,斑点摇着尾巴试探着上前,再上前,再上前,走到食物旁边,低头嗅了嗅,舔了舔,叼起来咬走了。
斑点还有一个技能,那就是“握手”。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刚开始我不是很敢用手去触碰它,于是一人一狗面对面的时候,我抬了抬脚(无意识的)。谁知它也抬起了一只前脚,搭在了我抬起的脚上。我惊喜地发现,它在跟我握手。于是再换另一只脚,它也忙换了另一只脚,晃啊晃,晃啊晃。是谁教它的呢?无从知晓。
那段时间里,我们上楼睡觉,斑点总会登登登登随后就跟着跑上去。是木头房子,所以它的脚步在夜里格外清晰。总还是不放心,怕它跑来跑去跑习惯了,万一人没在卧室、门开着,它也跑进来乱翻腾,就总是起身开门把它赶下去,跟它说:不能上楼。然后它就不知跑哪儿去了,直到第二天白天,我们做事的时候不知何时抬眼一看,嘿,斑点来了。
不让猫猫狗狗上楼这事,其实起初是跟大黄有关。大黄刚来的时候,尤其出于我说对山里经常出没的某种小动物的畏惧,还是希望它在我们生活范围内蹦哒蹦哒,起码起到一个威慑作用,所以对大黄的行动没有太管制。以至于,……某次睡下之后,我竟然在房间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当时一下惊醒了,打着灯起身去查看,走到旁边那张床上,堆着的衣物中间,突然蹭的蹿下去一个影子。那么大!显然,显然并不是那种小动物。……是大黄。不知什么时候,它从门下的细缝里钻了进来。(猫真的是液体的吗?!)
实在是不想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所以每天晚上,卧室门缝会堵上。听到声音,也会起身开门去驱赶。
一切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有一天,突然听到外面汪汪汪汪地跑来了一群狗,定睛一瞧,为首的正是斑点。只见它灵活敏捷地朝厂里奔来,进了大门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转身、朝外狂吠,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而外面呢,那群狗在门口刹住了脚步,汪汪汪地朝里叫嚷。哈……斑点啊斑点,敢情真把这里当成它自己的大本营啦?!好嘛!我们看到此情此景都笑了起来。它也确实很顾家。只要感觉到有一丝危险的可能性,它就会警告似地叫起来。看家一级棒。
外忧是解除了,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大朋友呢!毛毛。毛毛是一只一直养在厂里的拉布拉多,两岁多。平时呢,圈养在厂区角落的一片空地,但时不常,还是会有些放风时间。于是某一天,我们都忘了担心,毛毛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放风,high了一样地撒欢;斑点像往常一样闲庭信步走进了厂门,溜溜达达。突然,毛毛不知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像一支箭“嗖”地过去,目标……自然是斑点。呼喝无用,斑点被赶得满处跑,甚至被追出了厂门外。……这次惨案的事发当天,我们有事出门在外。回来的时候听说斑点被咬伤了腿,有人看到它一瘸一拐,但已不知下落。
周边茶园、树林、大道旁小路边,连找几天也不见斑点下落。我们很担心。
当然,这还不是故事最终的结尾。又过了几天,斑点再次出现了。它瘦了些,走起路来看着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只是我们多注意了下,以免毛毛再与它在厂区里碰面。
说起斑点离开的那一天啊,11月5日。那阵又是一直忙着奔波于利川与忠路间的日子。4号回到忠路,只晴了一天便开始下雨,时下时停、时大时小,淅淅沥沥、哗哗啦啦。一直没看到斑点,但5号的晚上它来了。只是怕人得很,大白羊拿了面包掰成一块块引它过来,它也畏惧不前,虽然尾巴还是摇得厉害。前后晃晃,看着我们,看了一会,它转身朝外走。尾巴没摇几下便垂了下来,只有尾巴梢朝上,带着些谨慎的样子。走几步,又回头看看。再朝外走,这次,不管我们怎么呼唤,它再没回头。
我知道,这次,它是真的走了。人这一辈子,可能总会有一些这样的时刻,在它发生的那一瞬间,你便知道了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结果。
斑点的生活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没有人能知道了。只是短短五个月,它来了又走了。
斑点,我的朋友。我甚至没有一张你的照片。
---【想象中的斑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