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们的天长地久——小美和小帅的故事之八

小帅回了家,到阁楼上抽出学生时代留下的、十来年没打开的箱子。箱子沉甸甸的,日记本、卡片、照片……满当当的杂碎。照片上,处处都有那静灿烂的笑脸,小帅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一种麻木般的痛楚在心底里窜动。

认识那静那一年,小帅本升研,谈了两次不痛不痒的恋爱,被院长兼导师强迫着考了研,在院长的设计所打着工,拿着一份让学生羡慕的工资,在暑假买了辆不着调的绿色QQ,一脸的青春灿烂、一肚子的没心没肺。

那年9月6日,新生入校,大学死党许浩留校当辅导员,忙得手脚抽筋,拖着小帅帮忙。小帅被逼无奈,只得汗流浃背地混在接待中心,一边给新生发着宿舍钥匙,一边给每个人叨叨明晚建筑学院302开会。然后,那静就出现了,在所有汗流浃背、热情蒙昧的脸中,那静的脸镇静而冰凉,她优雅地拖着粉色旅行箱,冲着小帅安静地笑着。小帅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他很文艺地在心中感叹:我被命运的子弹打中了。

那静拿了自己的钥匙牌后,不像其他新生那样兴冲冲离开。她留在那里,帮小帅清理着新生的资料,一袋袋分类……直到拥挤的接待大厅在午后慢慢沉寂。一直忙得起火的许浩抽空过来对着小帅挤眉弄眼,说:“老兄,没别来吧,这可是几年来我们学校都没见过的至尊级别的美女”。就在那个午后,小帅很自然地拖着那静的大行李箱,踏进了女生宿舍,顺便将那静贴上了小帅女友的标签。

将那静安顿好,已是傍晚。小帅本想请那静吃饭,哪想被许浩气急败坏地拉到院办公室整理新生入学资料。是啊,明天开新生会,再过几天,就得拉出去军训,这几天得宣布纪律、成立临时班委、领取各种乱七糟八的东西……当务之急是迅速整理资料,找几个学生头交代任务,否则这两百多新生,如同散沙,啥事也干不成。

尽管忙得一身臭汗,小帅还是一头懵懵懂懂发情的微笑,手上干着活,嘴里那静长那静短,工作效率极其低下,气得许浩想揍他两拳。两人忙成9点过,才湿漉漉的从院办公室出来,肚子咕噜噜叫,两人一致同意先回去冲个澡,再出去觅食。

小帅开着他招摇的绿QQ,杀回宿舍,一眼看到在宿舍楼下徘徊的小美,他狠狠拍拍自己的脑袋:shit,我把这茬忘光了。

小美考的是斜对面的美术学院,学园林设计专业,父母都到国外做访问学者去了,委托小帅帮忙照顾入校。鉴于小帅要帮许浩,小帅和小美约定下午联系,晚上一起吃饭,再一起买需买的东西。

哪想小帅一大早被许浩拖走,手机忘宿舍了,本想下午抽空回来取,又被那静冲昏了头脑,整个把小美的事忘爪哇国去了。

小美看到小帅的绿QQ,先是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小帅出事;接着就是一顿猛拳。许浩下车来,说都怪他,都怪他,一直拖着小帅干事,一叠声地说请小美吃饭赔罪,小美看着许浩,不好意思的停止了武力。

小帅和许浩也不洗澡了,趁附近超市没关门,给小美买东西要紧。小美坐上车,小帅径直把小美拉到学校附近的超市,也不问小美意见,一股脑地就买了温水瓶、饭盒、各种型号的盆三个、热得快、毛巾、拖鞋、方便面、饼干……

许浩说,你也不问问小美的意见。小帅说:哎呦,她懂啥,我在学校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东西好用我知道;至于颜色吗,她喜欢的也就那几种:鸭黄色、粉红色、嫩绿色,不问我也知道。小美笑眯眯傻乎乎地呆在一边,任小帅捡了一堆东西在推车里。

然后,他们看到了也在买东西的那静。小帅的心跳顿时加剧,迅速变得和小美一样傻乎乎。许浩不得不推着傻乎乎的小帅和小美走向那静,小帅一边走,一边说:看,我的那静就是聪明,就不会像那些傻姑娘在学校小卖部买乱七糟八的用品,知道到超市来。

那晚,他们四个人一起吃夜宵,小帅兴奋得晕乎乎的,小美很沉默,那静很安静地微笑,许浩一边爽歪歪地喝着啤酒、一边轮番看着三个人。

吃完夜宵,小帅乐颠颠地付了钱。老板找了钱,才想起今天该许浩请客。许浩在旁边笑得贼眉鼠眼的,小帅只得暗叹爱情确实让人智商低下。

小帅和那静的爱情是学院的风景。小帅是公认的才子,运动健将,专业上有点较真,生活中有点玩世不恭,除了在导师面前偶尔装模作样做出卑躬屈膝的模样,其他时候一律阳光灿烂、兴高采烈;那静是公认的美女,高挑的身材,白皙的容颜,安静的微笑,得体的妆扮……两个人走在校园中,就是一移动的风景线。

小帅自遇见那静,就一头扎进了爱情的风暴,做了各种他曾经认为愚不可及的爱情傻事,诸如:情人节那天傻逼般地送了999朵玫瑰;在月色撩人、风清气爽的秋夜,在女生楼下,弹着吉他,唱了一晚的崔健;在和那静闹小别扭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为别人戏弄那静,大打出手……

大学四年,小美就是小帅的后勤保障,小帅傻乎乎地花完钱,就理所当然找小美救急;小帅打了架,就联合小美给家里撒谎;小帅和那静想进行私密约会,就理所当然地找小美拿家里钥匙……后来,大佬黄使劲追小美,最恨的就是小帅,为了小帅,小美总是牺牲掉和大佬黄预订的约会。

那静呢,也很好,像一池秋水,微微泛着涟漪。在小帅狂风暴雨的爱情热潮中,她像恋人、女儿和母亲,有娇羞、撒娇和宽容,但总有那么一丝丝神秘,一丝丝疏离。那静的家在遥远的东北,小帅多次祈求也没能前往拜望岳父岳母大人,那静说:家里让她大学毕业后才能谈恋爱,实实在在的恋爱,可以成家相守一辈子的恋爱,小帅想,很有道理,攒着劲等那静毕业。那静一月不定时的有那么几天课后不在学校,说到亲戚家去。

小帅觉得那静的一切皆可理解,还把那静谈恋爱为着结婚的理论拿来教育小美。小帅一向不喜欢大佬黄,认为大佬黄太世故、太圆滑;而小美呢,有点傻,有点文青,两人的风格不搭调,从不看好两人的未来。

在那静去亲戚家的日子,小帅和许浩踢完球,就去小美学校聚餐。许浩一直喜欢小美,小美选大佬黄而不选许浩,总让小帅气不打一处来,不管大佬黄在不在,小帅都肆无忌惮地大加批判。小美有时被说得眼泪汪汪,只好拿小帅在那静面前小心翼翼、干下无数蠢事、劣迹斑斑进行反驳,小帅总是傻乎乎笑。大佬黄一直有点怕小帅,任小帅数落,也只是在旁赔笑。许浩乐得在旁边看他们斗嘴演戏。

那一年小帅和大佬黄研究生毕业了。小帅在院长导师的推荐下,入职一家知名设计师事务所,又在院长导师的胁迫下,考了博。小帅兴致勃勃地恋爱,兴致勃勃地工作,兴致勃勃地学习,他兴高采烈地走在阳光灿烂的希望的田野上。建筑学院一帮女生苦哈哈地看着小帅,对着那静,一半仰慕、一半嫉妒着说,她们都愿意成为小帅的女朋友,哪怕就分享那么一丁点阳光。

那静的成绩一向不怎样,学习也不那么用功,但有小帅在,一切不用她操心,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基本由小帅一手操刀。她只需要在旁边微微笑着,偶尔帮小帅揉揉肩、递上一两牙西瓜,一切便大功告成。

紧接着,那静和小美也面临本科毕业,小帅不止一次地说,那静一毕业,他就奔东北拜见岳父岳母去。

那静的毕业典礼比小美早两天,小帅早早地送了个阿尔卡特的手机给小美,说工作忙,那静毕业典礼那天自己硬着头皮请了假,小美典礼那天,就不能再请假了。小美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大学的一头一尾都被小帅弄得支离破碎。那静毕业那天,小美按捺住自己的委屈,提早到自己学校借了学士袍,跑到小帅学校,和小帅、那静和许浩留了影。小美不能容忍自己穿上学士服的毕业照里没有小帅的影子。

他们一起参加了那静学校的毕业舞会,小帅在酷热的天气里,穿着白衬衫黑西服,那静则穿着正规的露肩礼服,两个人在舞池翩翩起舞,所有同学围着他们鼓掌喝彩,像电影里百试不爽的经典影像,被无数的同学甚至老师咔嚓咔嚓录入镜头。舞会后,他们一帮人继续跑去KTV唱歌喝酒狂欢,就在那晚,小美流着眼泪,借着酒意,混合着失意,将自己献给了大佬陈,算是告别了童真年代。

第二天中午,一帮人在宿醉中醒来,找来找去,找不到那静,电话也无法接通。小帅、小美、大佬陈、许浩,晕乎乎地站在盛夏的阳光下,面面相觑。还是小美最先开动大脑,叫小帅再回酒店房间找找,是不是那静有什么事,留纸条没?

许浩陪小帅回房间,剩下的几个人在旁边的饮料店喝冷饮,等了很久,不见小帅下来。小美有不好的预感,几个人一起返回酒店,只见小帅脸色苍白,哪怕是宿醉后也阳光灿烂的脸,此时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惨白。小美拿过许浩递过的纸张,是那静的笔迹:

“小帅: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走了,不要找我。

谢谢你给了我完美的爱情,见证了我的青春。

那静即日”

接下来的日子,小帅就像疯了般,找了他所知道的所有认识那静的人,包括城里她所谓姨妈家,最后去了东北那静老家。那静家乡非常偏僻、贫困,她家里人已不在那里。听邻居说,好多年前,那静就到大城市打工了,据说在那里找到了大款男朋友,不但资助那静上学,还买房让全家都搬到省城去了。

几个月后,小帅得知那静去了欧洲,他也看到了那静所谓的男朋友,那是个过50岁的有妇之夫,膝下儿女三个。小帅在许浩那里痛痛快快喝了一顿,哭了一场,只是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

自此后,小帅再不提起那静。他拼命学习,拼命工作,拼命玩,女朋友就像霓虹灯般,晃花了大家的眼睛。他再也不能相信爱情。

大佬黄出轨,差点被小帅打成残疾。小美觉得他不仅在打大佬黄,也在打他那被欺骗的爱情和青春。小帅在那时,从阳光帅变成了痞子帅。无数个女孩为他心碎,她们说,她们无法抵挡他的痞和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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