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虚弱地靠在床头，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此时有些涣散，她低垂着目光定定地盯了一会儿那只握着她手腕的大手，骨节分明，有力又温暖，她忽而眯起眼睛，嘴角也扯出一丝微笑，原来连他的一根手指头她都那么喜欢呢，指尖传来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与床边矜贵的男人对视着，这是当朝天子，也是……她的丈夫。
她对着他甜甜地笑了起来，就像很久之前那样，让百里珵错觉她马上就要像以前一样撒娇叫他“珵哥哥”，他心生厌恶却还是不改脸上温柔的神色，握了握她的手问“玉儿，疼吗？”
她摇头，“不疼的。”
百里珵：“……”
这两年来他忙于公务又要陪白雅，统共也没和上官玉见上几次面，他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因为从前的上官玉一定会哭哭啼啼地赖着他喊疼，天南海北的找些话来和他说，算来今日她竟也没要求他抱着。
“陛下”上官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
她用左手移开男人握在她手腕上的大手。
“您其实不用做这些的，我如今已经知晓您对我并无情意。”她不管百里珵眼里的讶异，继续说到，“我愿意用我的血救白昭仪……”
百里珵瞳孔有片刻地放大，他和她对视着，心底里有一丝莫名的慌张。
“只是，我有个条件。”男人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毫不掩饰眼里的蔑视，“哦？”
上官玉此时的笑容里似乎有些释然，“如果这次臣妾就这么死了……”她没有看见听到这话时男人紧握的拳头，“我……臣妾，不想葬在皇陵，求陛下成全。”
男人有些嗔怒地瞪着她，“上官玉，你不会死！”
她有又对着他笑了笑，“好，陛下，如果这次臣妾能活下来，您能不能看在臣妾救了白昭仪的份上，放臣妾出宫。”
男人袖子下的手青筋暴起，语气冷漠，“你是朕的皇后，你想去哪儿？”
“我愿意吃国师制的失心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皇后的位置也可以给白昭仪！”她的语气有些着急，似乎生怕他不答应。
他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凛冽，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失心丹服下后便前尘尽忘，你就没有什么牵挂？”
女孩的眸光闪了闪，“臣妾的父兄已经战死，也没什么亲密的朋友，并没有什么不可割舍的……”男人本就紧皱的眉头似乎又加深了几分，“而且……臣妾愿意去边疆，如此即使不记得父亲和兄长，当我看到英勇的戍边战士们，想来也会感念将士的艰辛，也算对父兄的缅怀了。”
男人久久未开口，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陛下……”上官玉试探着喊到。
“我呢……”百里珵好像无意识地脱口。
女孩只看见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她歪头，“陛下您……”
“上官玉，我呢？！”他的声音有些大，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不，陛下……”
他忽然双手抓住她的肩头，“也要忘了我吗？”
她却忽然冷静下来，“陛下有白昭仪陪伴左右，余生必定幸福美满。”
他松了双手，轻轻地把她抱入怀中，“玉儿，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她把头靠着他的胸口，像以前一样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抬起头伸手去摸男人的脸，“可是，你是陛下呀，你不是我的珵哥哥……”
她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收紧的力道，温柔地笑了笑，“我的珵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给我打野鸡，抓萤火虫，划船带我去摘莲花，还要带我去灵族找我母亲，为了给我做桃花酿还从树上掉下来摔了腿，落下病根……”
男人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想抓住什么，“玉儿……”
女孩继续道，“所以，父亲感怀于心，倾尽所有帮助他，和兄长一起把他从一个落魄皇子一步步扶持登上了太子之位……”
“儿时，第一次在父亲的生辰宴上见了他，我便鬼迷心窍地喜欢了他，天天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其他的皇子都嘲笑他有条小尾巴，而京城所有的贵女们都看不起我这个不知羞耻的将军武夫之女不愿与我结交……”抱着她的手，恨不能把她嵌进身体里。
“十六岁的时候，我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当时十里长街，热闹喧哗，他说是给我的体面亦是昭告天下的承诺……”
“他踢下轿门，说带我回家，我们拜了天地高堂，许了白首偕老的心愿……”
“玉儿，我会对你好的，和原来一样，好不好？”男人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声音有些颤抖。
“后来呀，我的珵哥哥就不见了，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让我叫他陛下，他有个红颜知己，叫白雅。果真人如其名，端庄贤淑，温柔优雅，与我截然不同，陛下日日陪着她，为了她，把我的珵哥哥弄丢了，为了她，把我的父兄赶去戍边，连娶我也是看中我的灵族血液可以救她……”
“不会了，不会了，玉儿，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我带你去狩猎，给你打野鸡，我们白头偕老，好不好？”百里珵慌张地抚着女孩的背，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上官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百里珵松开她，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问御医，“怎么回事？”
正取上官玉指尖血的御医急忙跪下磕头道“娘娘这是取血太多次，灵族本就有凝血障碍一癖，再加上娘娘本就是个混血，恐怕……”
“滚！”太医拿了血去云轩阁救人……
百里珵又把人抱紧，“玉儿，玉儿不怕，珵哥哥带你去灵族找你母亲，你不会死的，啊，玉儿……”他捧着女孩的脑袋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玉儿，你别睡，别生珵哥哥的气，玉儿……”
上官玉迷糊地睁眼，她好像看到了她的珵哥哥，抬起手摸他的脸“珵哥哥，你回来了？玉儿，玉儿想你……”
眼泪瞬间聚满眼眶，滴滴答答落到百里珵手上，“玉儿疼，好疼啊……”
百里珵抓着她的手，“在呢，玉儿，我在呢，你别睡，我带你找你母亲，玉儿……”
可是，女孩的手已经渐渐冰凉，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