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的炼金术士:水晶物语

(是基于炼金工作室的内容写的类似于同人文一样的东西,但因为没有涉及系列里的任何角色,世界观也已经被我改得面目全非的了,所以诸位就当新文章看也是一样)

“拉斐尔之王啊,愿我永生不复与您相见。”

“您的祷词还真是够奇特的呢。”

“如果是神明大人,不会会错我的意的,”我转身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请随便坐吧,塞尔。”我示意一旁的女仆琳去备茶点,坐在塞尔对面的藤椅上。

“所以,您特意过来,是因为上一次交付的纯水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不是,以您的炼金水平,所交付的产品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委托您研制出能到达拉斐尔一族驻地的工具。”

“抱歉,这个委托容我拒绝。您请回吧。”

“恕我失礼,当时您的族人可是弃您于不顾而只顾苟安,如今您又何必留情面呢?”

“要我说几遍才清楚,我是自愿过来的,和拉斐尔一族无关。更何况,如今的我,也早已不是拉斐尔族人了。”

“那您为何要拒绝这个委托呢?”

“我做不出来。链接人间与拉斐尔之地的结界之匙配方已经失传了。而且一柄结界之匙只能使用一次,我这里没有成品,也根本无法反向推导配方。”

“情况我了解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塞尔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您请慢走。”我起身目送他向门外走去。

在要出门时,塞尔忽然回头问道:“那么,假如能得到配方,您是否愿意承接这一委托呢?”

“那是当然。”

“我明白了,那么告辞。”

门被打开,又被阖上。


我端起茶杯。

水的清香顺着纷拂的烟雾漾出来。


拉斐尔一族皆是炼金术士。

或者说,炼金术士皆是拉斐尔族人。

族人们聚居在深山中,在据说许久之前便已设下的结界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们约几个月会有一批人到结界外采集素材。

拉斐尔族中有两条铁律:不许出山;不许与外人接触。


直到有一日。

“王上,有个人晕倒在了结界外。”

我采集归来,去找王汇报。

“给他喂些山师之药,送他到远一些的地方去罢,”王轻咳了声,饮了口茶道:“你和亚兰去?”

“好。只是结界之匙又要浪费两柄了。”

“我们最不缺的就是结界之匙了,毕竟这东西我们用水就能炼。”

“是呢。”我笑着说。

我转身出门,回过头来问身旁的玛莉道:“王上今天吃药了么?”

玛莉应道:“吃了。”

“你问玛莉做什么!我又不是会故意漏吃药的小孩子了!”

“是呢,您三天间就长大了。”

“呜啊!”


我回了趟家,用刚采来的无名草(请别误会,草的名字叫做无名草)炼出两盒药来。

“咦,姐姐,又要出门了么?”

“有个人晕在结界外,王说要我去给他喂些药。”

我切了一块桌上的苹果派,两口吃完。

“好吧,早去早回。”

妹妹苏递来两对结界之匙。

“哇!帮大忙了!我走啦!”

“嗯。”


多亏了苏的结界之匙,我不必再花时间炼一对出来。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不过也许趁现在出发正好。

路上正巧遇上了亚兰,看来不必特意去找他了。

“亚兰,虽然这么晚了,不过还是得请你和我一块出去趟。”

“好。”

我们于是一同朝村外走去。

“所以有个人晕倒在了结界门口?”

“是啊。说起来,这也太巧了。”我也不禁感慨。

“要不要先调查下?此事可能有蹊跷。”

“我也觉得,但那人看起来确是没有意识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倒在那里,不过也确实是小心为上。”

“嗯。你准备怎么喂他药?”

总不能把他弄醒了再喂……总之先打晕,确认他不会醒过来,再慢慢考虑怎么喂吧。

“嗯……没什么好主意呢。你有什么法子么?”

“也只能硬灌了吧。”

“是了。”

真是可怜儿。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结界外。


亚兰一棒敲在了那人的后颈上。

“喂,你轻点,这人要被你打死了。”

“我有控制力道的,应该死不了。”

“应该?罢了。”我把药化到水里,捏着那人的鼻子尽数灌了进去。

“好了。”我站起身,帮着亚兰架起那人来,向远处走去。

“外面有些凉了呢。”

“你冷么?”

“不冷,只是觉得挺凉快。”

“是秋天到了罢。”

“是啊。已经有落叶了。”我看向地面的黄叶。

“即使是盛夏,也是有落叶的。”

“这样的么?”

“嗯,之前见过。”

“原来如此啊。”我颇有些感慨,不再说话。


回来的路上。

“呐,亚兰。”

“怎么了?”

“只是想着,我们要不要一起住?这样,我们出去采集和炼金也比较方便。”

“你总是意外地直接呢。”

“我就是这样的人哪,你还不了解么?”我笑道。

其实我提出这件事,上面所说的,只是原因之一。

亚兰的母亲去年因病去世了。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部落,因着人少,人们的情谊便愈发深刻。

他从那之后一直一个人住在家里。

之前见他悲痛异常,不好提出来。

近日,看着状态似乎恢复了些,也许是时候了罢。

于是我就对亚兰开口了。

“好啊。那么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意料之中的答复,但还是让我莫名很开心。

“嗯,我们才是,要请你多多关照。”


谁能想到次日,便有重重卫兵包围在结界之外,扬言若不交出一位女子作王后,便不会解除包围。

许是当时正值暗夜,有人隐于暗处,而我们两人竟没发现。

族人都道静等几日,看看形势,谁知他们竟在深山里放起火来。

深山上皆是丛林,虽火烧不进结界,但一夜之间,一整个山头已经沦为废墟了。

若再这样下去,即使突破重围,这几座深山亦将无素材可得了。

王依旧宽慰着大家:“诸位安心,我怎么可能会送拉斐尔族的姑娘们去受苦呢?等着吧,他们肯定很快就会退兵的。”

但族人们都明白,这不过是王的宽慰之言而已。

村里似如往常一般运作着,但若仔细看去,姑娘们的眼眶皆微微发红,父亲们的眉头时常皱着。

我已经无法在这里呼吸下去了。

当日的夜晚,苏已经睡下了,我在她的房间门口驻足了片刻,终于没有进去,而在餐桌上压了张字条。

餐桌上摆着的是预备做明天早饭的曲奇。

苏常常起得晚,但她总会在前日晚上提前为我准备好早餐。

抱歉,明天的早餐我先带走了。

我包上两块曲奇,偷偷踏出家门,向村外走去。

在门口的竟是玛莉与亚兰。

原是两人,竟比想象中棘手。

我正思量着如何不被发现地将两人迷晕时,亚兰开口了:“我们不是来拦你的。”

玛莉递给我一块巴掌大的晶石:“这是王上托我给您的传讯晶石。王上吩咐,到那边若是找不到安稳的时机使用,不必勉强。”

好好地何必正话反说呢?

我哭笑不得地接过晶石,对玛莉道:“多谢。请替我回禀王上,我一有机会定会传讯的。”

我转身面向亚兰。

“亚兰,我那晚说的话,依然算数。另外,你能帮我照顾苏么?”

“你走后,如果苏愿意的话,我会搬到你家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对了,因为我大抵不会回来了,所以你们两人可以结婚。”

亚兰没有回复我。

“那么,我走了。”

我转身发动结界之匙。

炫目的光芒一闪而过,仿若划破暗夜的一瞬流星。

繁琐的交接结束,我终于得以坐进只有一人的马车,踏上通往里亚国王宫的道路。

拿有着陌生触感的毯子蒙住头,我和着无声的泪水进入了梦乡。


良久,当琳为我添茶时,我才从纷繁的思绪中反应过来。

拉斐尔一族的人们啊,愿我永不与你们再次相见。


“琳,今天是几号呢?”

“陛下,今天是8月14号。”

啊,今天是我的女儿苏菲亚的五岁生日。

“苏菲亚怎么样?”

“陛下,苏菲亚公主很好。”

苏菲亚不是在我身边抚养的。

但是我可以时常去探望她。

说起来探望,这里倒还有段故事。


四年前,苏菲亚不到一岁的时候。

“琳,请你给陛下带一封信。”

我一般是不能出宫门的,看门外重重的守卫就能知道了。

苏菲亚出生之后,这里驻守的守卫少了一半,但还是称得上“重重”的。

如此这般,整得我这宫殿好像监牢一样了。

只是被关在里面的人不会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就是了。

给陛下传信,怎么想这行径也太过奇怪了。

“是。”

琳愣了片刻后,接过了信,离开了。

琳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和我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致陛下:

       近日您可安好?在您百忙之中还以信叨扰,妾身实在惭愧。

       只是妾身区区之意百般难抑,只得修书一封,以祈上达圣听。

       妾身自知出身拉斐尔一族,原非陛下子民,而猝然为后,谓陛下必相疑。谁知妾身忝列后位两年之间,凡公事之外,陛下待妾身如寻常妻子般,相敬相怜,实使妾身于意料之外,感之不尽。

       陛下恩遇至此,妾身理应尽心竭力,虽不能报陛下恩德以万一,亦求于陛下稍有助益而已。然妾身近日曾不能用心于工作于万一,长此以往,恐将忧思成疾,不能自持。妾身自去无妨,则恐不能为陛下尽忠而已。

妾身所思者,唯公主而已。鸟尚可哺雏,而自公主诞生,妾身为人母,竟不能得见一面,实使妾身夜不能寐。妾身愿以区区之身,尽忠于陛下,愿陛下稍加怜焉。

当日晚上。

“你想去看公主的话,随时过去就好。”

“陛下?”

王走进来,见她面上现出明显的笑意,心情不禁也变好了几分 。

“那我现在能过去么?”

“可以。要我陪你么?”

“那就多谢陛下了。”

如小孩子般高兴的她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见。

是了,她虽然也曾笑过,但从未表现出这样的狂喜。


到了马车上,本在开心着的她,又忽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

王有些担心了。

“没有,只是太开心了。多谢陛下。”抽噎着道谢的她,让王的心中有些难受。

“你要把她接到你身边来抚养么?”话一出口,王觉得有些后悔,可已经迟了。

“不用了。”对于王的这个提议,她却果断地拒绝了。

“我只要这样就够了。”

王于是又为自己的后悔而后悔起来。


回去的路上,本沉默地坐着的她忽然开口了。

“陛下,我的名字是安。”

“好的,安,我记住了。”虽然不明所以,但王想着,安告诉他了自己的名字,必然是对自己加深了些信任。

“我叫利尔。”

对面的安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很高兴认识你,利尔。”

“很高兴认识你,安。”

利尔也笑了起来。


听宫人们说,苏菲亚并没有炼金术的天赋,从而使国王与朝野上下十分失望。

炼金术怎么可能不学就会?

有再高的天赋,没人领进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但这些事,我不会告诉他们。

苏菲亚,如果你生于人类之间的话,也许让你做一个人类,会好一些。

但是,这样真的好么?


我叹了口气,无视自己心中的迷惘,埋头工作起来。

虽然拒绝了塞尔调和结界之匙的委托,但是一般的委托还是得照做不误。


次日是8月15日。

“国王陛下来了。”琳附在我耳边提醒道。

唔,看来工作是做不成了。

“利尔。”我起身迎接。

“抱歉,打扰到你工作了吧?”

“没关系,反正本来这些都是下周才要交付的。”

现下的工作量,与往日在拉斐尔族时差不太多。不算特别紧张,不过也不能时时闲着。

“辛苦你了。如果能为你请个助手来,也许会好一些……”

“不用了,琳她们已经足够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此事就暂且作罢了吧。若是需要什么的话,直接让人告诉我就好。”

“嗯,多谢陛下。”

“安,今天能不能陪我赴一个晚宴呢?”

“好啊。需要我做什么呢?”

“和去年一样,是邻国来朝的使臣,想要见识你的炼金术。不过你若是嫌麻烦,我找个理由为你推脱了就是了。”

“我去。还是去年的咏唱炼金可以么?”

“可以。随便炼个什么就好。”

“那我就炼个紫水晶好了。”

“紫水晶?什么样的紫水晶?”

“敬请期待。”我微笑着卖了个关子。

我从笔记中找出紫水晶的配方,示意琳去把素材取来。

晚宴的礼服实在是太麻烦了,可又非穿不可。

穿上这个,连唱歌都没法好好唱了。


嘛,咏唱炼金和纯粹的唱歌还是不一样的就是了。

要说区别所在,大概是一个能炼出来东西来,一个没法炼出来?

(这不是废话么)


这位邻国的使者辛德,自与利尔订下契约之后,每年都会来一趟。

说是来进贡的,有一半的理由其实是想要见识炼金术罢。

但利尔也从来不慌,毕竟就算依照安的配方亦步亦趋地模仿都尚且不能成功,更别说只观摩几遍炼金过程了。


根源大抵在拉斐尔一族的血统吧。

利尔正思量着,身着黑天鹅礼服的安从他身旁的座上起身来。

利尔向她点点头,看着她轻轻一欠身后转身步向殿堂中央。

满堂霎时归于肃静。


捐无色琉璃兮化入月光

取紫草之根兮纫兰为芳

濯无根之水兮玉成堂上


素材随着安的歌声融为一体,最后化作一颗紫色的水晶。

堂上沉寂了许久,复又响彻掌声。


晚宴结束,我与利尔一同回去的路上,利尔笑对我道:“炼丹术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神奇呢。”

“是么?我倒不觉得。也许是拉斐尔一族生活便依仗于炼金术罢。”

“对了,”我取出怀中的紫水晶,“说好给你的。一月后是你的生日,我就不另备礼了。虽然形式上还会来道贺就是了。”

“哇!远看颜色就已经极美了,近看愈发迷人了。”利尔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晶,端详起来。

“不用这么小心也没关系,”我看着利尔双手捧着它,笑道,“我有把它的耐久度做了强化,好歹它还是耐摔的。”

“你好不容易送我一件礼物,我当然要好好珍惜喽。”

利尔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他送我的礼物。

蓝色晶石制成的手环。

一个这种手环,须得一整块颜色纯净(块头还得够大)的钴蓝石打磨而成。

但这种钴蓝石,若是做素材,不知能做出多么强力的道具来。

真是浪费。

但话虽这么说,我总不能把他送的手环拿去炼了,所以它现在还收在我的匣子里。

“所以我送你的手环去哪了呢?不会被你拿去炼金了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它现在还在我的梳妆匣里。不过钴蓝石极难得,质地又脆,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不一会就要把它摔碎了。更何况,要是炼金石不小心手环接触了素材,性质改变了……”

利尔不禁想起了安上次失败时炼金锅爆炸的恐怖:“是了,那你还是别带了罢,我再换个什么东西给你好了。”

“不必忙了,若是你再刨个精灵之泪给我做耳环,我可必得把耳环投去炼金了。顺便边角料也请给我下。”

“不会啦。”

“我到了,”聊上几句的功夫,已经到我的殿外了,“那么晚安了。”

“晚安。”

我正要进去的时候,利尔忽然叫住了我。

“安。”

“嗯?”

“你对拉斐尔一族,还有旧情么?”

“如果我说还有,陛下会放过他们么?”

“不会。”

“既然陛下以诚相待,我也照实回答好了。狐死首丘,拉斐尔是我的旧乡。”

“所以为了旧乡,你可以舍弃新家么?”

“我无法背叛他们。”

“所以这是你不愿接受结界之匙委托的理由么?”

“……是的。”

“如果这是我的委托,你愿意接受么?”

“对不起。”

“该说果然如此么。倒不如说,正因你是这样的人,我才敢信任你。”

“你走吧,安。”

“啊?”我正感慨他的老谋深算,却被他忽然冒出的释放言论唬了一跳。

“没关系么?”

“反正我不放你走,你也一样有法子逃出去吧。”

“您还是一样的敏锐呢。”

“那么,在我走之前,您能再听我一句话么?”

“但说无妨。”

“我希望您能把苏菲亚当做真正的女儿,而不只是一个人质。”

“……我答应你。”

“那么,我告辞了。晚安。”

“一路顺风。”


当时路过王城的城郊时,我曾趁夜里迷晕了值班的守卫,在一处洞穴里设下传送点。

传送这项技术听起来容易,实际上用起来相当麻烦:施术者必须牢记两地之间的道路以便两地相连;一对传送点只能使用一次,只是单程票;传送水晶虽然是一对传送点独有一个,但任何人都能摧毁传送标记更是一大弊端。若说我多炼几个不就是了,那更是不可,因着通过注入炼金术师的能量的炼出的传送点标志物总是成对的,只有一对同样能量的标志物才能相互传送,当两地相距过近或者出现第三个传送点,水晶便会失效……

总之就是非常麻烦。

当时设下传送点的时候,思量的是希望永远不要用到;如今用到了,倒是要感谢当时的未雨绸缪了。

顺便说一句王都城郊这里的标志物差点便要被拆除了,幸亏发现的人是塞尔。

此人虽是利益至上者,却实是不拘小利之人。


当时。

“陛下,我在王城城郊发现了一样东西。”

“哦?”

八成是标志物被发现了。

虽然大概不会用到,但是要被拆了,我的心情还是不大爽快的。

“臣想与陛下做一个交易。”

“大人请讲。” 我不置可否地示意他说下去。

“臣会派人保护那里不被发现。相对的,当我将来向您提出委托时,希望您能允许我以其作为请您接受的筹码。不过我向您担保,此事只会发生一次。”

“当然,无论何时您都有拒绝的权利。”

“话说得恭敬,可一点余地也不给人留呢。”我不禁笑道,“好,这笔交易我应下了。”

“多谢陛下。”

一向不说废话的塞尔行过礼后,却未离去。

本以为他话说完的我问道:“所以,您现在想要委托我什么么?”

“不是的。只是臣有些想不通,陛下既有能力在重重看守下全身而退而无人知晓,应当不至于被困在王宫里才对。”

“大人原是聪明人,怎么这会却糊涂起来了?困住我的岂是看守?”我笑道,“若是问我为什么不出去转转,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毕竟是有风险的,得不偿失。”

“其实,那区区包围又岂能难住您呢?这样想来,比起我们利用您,更像是您在利用我们吧?”

“请容我收回前言,该说不愧是您么。客观上讲,我确实是想借贵国之力做些事,但请安心,这于贵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私以为,与国王陛下所做之事亦是殊途同归的,虽然可能与陛下对于事态发展的预期有些相悖。”

“虽然臣有心信任陛下,但私心亦不愿将国运前途交由拉斐尔人定夺。”

“瞧您这话说的,好像贵国没有擅自干涉我们拉斐尔族的前途一样。”

塞尔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总之,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前,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那么,臣先告辞了。”

“大人请慢走。”

关于我要做的事,塞尔没有追问下去啊。

这样倒好,毕竟若是问了,我必然会说。届时他愿意为我效力倒好,若是不愿,事情就难办了。虽然想要达到目的,但我暂时还不想不择手段地杀人不眨眼。不过到了那一步,便只得动手了吧。


我来到那处洞穴。

门口有一个小屋,那大抵就是守卫的住处了罢。

我递给他一小袋水晶。

(是的,你没猜错,就是结界之匙。

你问我给利尔的紫水晶有什么用?我的答案是,没什么用。)

“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守卫不发一言地接过水晶,一礼后快步离去。

该说不愧是苏炼出的传送点标记么,过了六年还如新的一般。

我取出怀里的传送水晶,对准传送点的标记扣上去。

传送发动时清幽的蓝色光芒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不胜收啊。

只是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在结界外驻守的兵士们见我出现,皆大惊失色地摆出备战姿势。

“虽然很抱歉,但要请你们先睡一会了。”

我取出身上带着的迷烟瓶,拧开了瓶盖。

在兵士们倒下后,我取出晶石,穿过结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发着寒光的剑锋。

离乡几年,我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认出亚兰那强化到属性逆天的剑。

我不闪不避,单刀直入问道:“王在哪里?”

亚兰似乎确认我不是假冒的了,收起剑道:“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那么,我先过去了。”我径直穿过包围圈,向部落里走去。

虽然是难得的久别重逢,但我并没有叙旧的闲暇。

我推开王宅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你还是一样不敲门啊,安。”王示意玛莉起身笑道,“所以,你这次回来是?”

“我给他们了三个结界之匙。”

“嗯哼?你千里迢迢过来,总不至于只是来向我报告这个的?”

“我确实有一事相商。”

“但说无妨。”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王上。我想您也明白,有虎日日盘踞门外,绝非久安之计。”

“我也知道,只是,就算突出重围去了,又岂有我拉斐尔族的立足之地呢?”

“我会请国王发布承认拉斐尔族公民身份的诏令,同时我们族人可以去我的友人塞尔创建的商会里承接委托以补贴家用。”

“安,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见我的?”

“拉斐尔族人的身份。”

“是呢,你一直都只是为拉斐尔一族效忠,而非为我效忠。”

我默默听着王上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并不愿意迈向你为我们一族设想的未来。而且事实上,你也知晓,拉斐尔一族的大多数人也不会认同。”

我明白她的意思。拉斐尔族一直是一个整体,不可能轻易分崩离析。然一旦到了外界,分散便是不可避免的了。

“可是王上,您难道忍心看我们闭锁着逐渐衰颓下去么?”

“我们会迁到别的地方去的。”王拿这话搪塞了我的问题,转而问道:“比起这些,安,你不想回来么?”

“王上……”

片刻的沉默后,王笑了起来。

“这不是我一劝就动摇了么?我原以为你抛夫弃女回来,是做好了充分的觉悟的,可如今看来,倒还差点火候呢。”

“我刚刚说,不愿意迈向你为拉斐尔一族设想的未来,但这总比一族衰颓好太多了。”

王往她的茶杯里投入一颗药丸。

“您在做什么?”

我登时要抢过茶杯来,但王设出结界,直把我弹出一丈远。

结界是只有拉斐尔直系王裔才能使用的魔法。

结界之匙不管用,那只好用……

“胡闹!你要是把化我族结界的用在这里,那我岂不是白死了一遭!”

事实上,王此话出口时,我已经不会用它了。

因为在我犹豫的一刹那,她已经把茶一饮而尽了。

她倒下的刹那,结界应声而散。

王服的毒药乃是雪草所制。此草极易得,少用可清火散热,然若一次性大量服用则化寒入髓,对王本就体虚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安,我生不出孩子来,已经没有人能维持结界了,”王的身躯如雪般冰凉,却仍微笑着,“我这身子你也知道,能活到如今也是全靠药吊着,给我换的药,一副比一副药效强,我的身子却总不见好……”

“别说废话了!你的药在哪儿?”

“抱歉了,要请你为我的死去背黑锅了。要是有来世,就好了……”

笼罩拉斐尔族的结界闪烁了几下后,颜色变淡了

炽热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让人只想闭上眼睛。

但我并不能闭上眼睛。

“咣当”一声。

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叮叮——当当”

是族人集会的铃铛声。

待到族人们要抬起地上的王时,我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诸位,请听我说两句。”

“安小姐,王尚且尸骨未寒,您有什么话非要这时候说?”

“如今,结界变弱了,但外面包围重重。诸位试向外观之,便可得见。”

“那又如何?就算结界变弱了,也不是区区人类能打破的。”

“我曾交付过他们结界之匙。”

族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但少顷便有人喊道:

“就算他们闯进来了,又怎样?我们一样把他们赶出去!”

“那么,这个如何?”

我拿出手中的晶石。

是完全破除拉斐尔族结界的晶石。


此晶石的配方,还是王告知我的。

便是当时在使者宴前咏唱炼金的配方。

咏唱炼金虽然形式看起来容易,对环境条件与术者的要求却都很高。

而且一旦失败,反噬的事作为“釜”,也就是载体的施术者自身。

只是是否满足条件与能否成功,施术者心里大致也有个数就是了。

当时所得的紫水晶如今静躺在我手里,而赠与里亚王的水晶乃是当时成品的副产品。

(给里亚王的水晶,若说有什么用,真的没有什么用,唯一的特性是稀有度极高)

“里亚一国是有备而来,想必各位均已知晓。以现今驻扎于此的兵力合围而放箭的话,则诸位即使能突出重围,也大抵死伤过半了吧。”

族人们纷纷摆出了备战姿势,将我围了起来。

亚兰和苏不在此列。

可是我知道,他们也不会为我而反戈相击。

有人问道:“安小姐,您的手里为何有破除结界的晶石?”

我笑道:“这是什么废话问题,自然是我炼出来的。”

“配方,难道是逼问王上得出来的么?”

“你们要认为是如此,便是如此吧。”

我懒得反驳。以王上的为人,就算被逼问又能问出什么来。

这时,亚兰说话了。

“王上不可能轻易将关系我族存亡的配方说出口的。要说的话,可能是王上主动告诉安的可能性高一些。”

“那王上为什么不自己炼,而是交给安呢?”

“而且,这留存的茶里有雪草丸的味道。王不是病发而亡,八成是有人谋杀!”

“嘛,就是诸位所说的这样也说不定。”我轻摆摆手,示意亚兰不必为我说话。

“比起这些事,难道诸位如今不应该更关心拉斐尔一族的存亡么?”

“安小姐在这里,便是于我族存亡最大的威胁。”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王上尸骨未寒,他们是不可能弃她而逃的。

“可是,诸位如今是杀不了我的。诸位若想报仇,不如先逃出此地,保住命再说?”

我挥臂挡住一人劈来的剑,幸而有穿较高防御的旅人之衫。

既然有穿旅人之靴,那么就用这招吧。

我投出毒雾瓶来,一跃跃上了房顶。

知晓毒雾的厉害,大家皆在我投出的片刻四散开来。

只是我这毒雾其实只是真毒雾的副产品罢了。

说起来,我颇喜在炼金时,同时炼出同样外观,但是没什么用的副产品呢。

与其说这是我的技能,不如说这是我的习惯了。

拉斐尔一族的人们,常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要离开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甚或离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友而各自谋生,定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的。

但此地已经不宜久居了。

王上无后,再想如之前一般设立结界,是没有法子了。

若想在外人的世界里谋生,依然坚守自己的团体,故步自封是行不通的了,即使可以维持生计,也大抵会被排斥孤立。

既如此,不如索性大家彼此各自分散开去。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么,为了诸位的报仇大业着想,如今还是先各自保命为上。”

我面带笑意地说完,投下一个炎烧来。

这本是用来作战的,可以给予攻击对象火属性伤害。

可因着伪·毒雾瓶的缘故,他们如今都在它的攻击范围外了。

(那你岂不是在浪费炎烧么?    诸位请稍安勿躁)

说起来炎烧,虽然伤害不低,但使用时有个缺点。

它毕竟是火属性,烧了敌人,也许也会引起火来。

于是虽然是攻击道具,可是用来点火用再好不过。

拉斐尔一族的房屋,皆是用就地取材的木头做的。

用火把也许不能很快烧起来,但炎烧的话就很容易了。


正在此时,我启用了破除结界的晶石。

与熊熊燃起的火光相映,紫色的结界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曾伴随拉斐尔一族数百年的结界,竟如此轻易地就被除去了。

每当此时,我常感到炼金术的强大与与之俱来的可怕,无怪乎人们都想得而用之了。

对外面将士们施加的迷烟药效快要过去了罢。

只是,对背水一战(也许是背火一战)的族人们来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吧。

我从王上的房顶跃下来。

房屋在我的背后倒塌,发出巨大的声响。

如果我晚跃下一步,投入火里,会怎样呢?

许会是莫大的解脱吧。

而我还没有这样的资格。


因是炎烧,火势蔓延得极快,一会的功夫,已经烧掉了村子的一半。

房屋坍塌的声音,族人们哭号的声音,人们怒极而朝我扔来的卡夫,炎烧,与冰精爆炸的声音。

瘫坐在原地的人们,奔去倒塌的房屋废墟,试图抢救自己的心血但被人拉住的人们,还有即使悲痛欲绝仍相携着离去的人们。

族人们所着的服装,因为也是炼金制品,故而大多带着防火属性。

但即使防火,也耐不住一直烧的。

所以,你们快点离开吧。

我心里默念着。

虽然不舍,族人们还是相继离去。

我征愣地立在村中央空旷的广场目送他们离开。


我不能就这样立在这里,我也该走了。

只是,我已失却了迈动步伐的力气。

直到我想起了差点被遗忘的,我的亲人们。

苏呢?亚兰呢?

我转身奔向我曾经的家。

这屋子,也并无例外地被烧了呀。

在我的身边,亚兰扶着苏,两人相携着立在屋前。

“你们也快些离开吧。”

我这样说完,转身离去。


“伊,你在做什么?”

明明方才已经与其他人一同离去的他,如今却折返了回来,直直地走向村中的熊熊烈火。

我暗道不妙,从后将他打晕。

明明已经做好了觉悟,可看到人们丧失生的信念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怀疑,我所做的这些,到底是否是正确的了。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掉头。


亚兰与苏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我起身道:“劳烦你们带着他走吧。”

亚兰点了点头,与苏一起扶起他来,三人相携着向村外走去。


好了,我也该走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被我亲手葬送的故乡。

这里也是王上的魂灵所眠之地。

我不敢再想,逼着自己向外走去。


这便是路的开始。


这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母亲是拉斐尔族人。

拉斐尔族人会使用炼金术,在我们里亚国中颇受欢迎。

后来,别国险些为了得到拉斐尔族人联合起来攻打里亚国。

为私守炼金术而遭亡国之害,却实在不划算了。

父亲与母亲商讨过后,决定与各国订立盟约:

炼金术士可在各国来去自由,各国不应强留。

若有试图强留私藏炼金术士者,则不仅炼金术士可不必去,各国亦可群起而攻之。

于是里亚国被推为盟主。

后来,炼金术士们自发组织的每三年一次的集会,总部也设在了里亚国。

至于集会的组织者兼会长,是我的姨母,我母亲的妹妹,苏。

她和我的姨夫亚兰常常来看我。

但两人却总是会若有若无地避开母亲。

我回想起母亲跟我讲过的她的过去,思量着,是不是姨母他们一直误解了母亲,才一直对母亲避而不见。

于是我曾试探地和他们提过母亲的故事。

当时,我的姨母苏道:“我自然知道姐姐不可能背叛拉斐尔族的。相反,她会为拉斐尔一族牺牲了一切。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躲着她。”

我依然不太明白,但是决定不再追问下去:“那么姨母,在您心里,母亲是您的家人么?”

“姐姐永远是我最亲的亲人。”

我看到对面的花坛里,本来立在那里的母亲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其实,在姨母他们来的时候,我偷偷让莉莉去通知母亲了。

母亲赶过来之后,许是觉得我们正好在谈论关于她的话题,不便偷偷插入所以离开了罢。

只是当日晚餐时,母亲的眼眶红红的。


母亲曾说,未来的炼金术士,也许和如今的魔法师一样常见也说不定。

父亲一开始还与母亲开玩笑似的说,那得先等上五百年吧。

但在拉斐尔族入世几年后,父亲便感慨般地说,母亲真是有先见之明。

即使普通人与拉斐尔族人结婚,生出的孩子也一样能学会炼金术。

而且,炼金术的水平,似乎与血统并没有必然联系呢。

拿我自己来说的话,炼金术虽然比起母亲还差很远,但也是能在族人里排中等的炼金水平了。

母亲告诉我,我将来一定会走得比她还远的。

虽然不知道我能不能达成母亲的期待,但我决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母亲在我成年的那一年去世了。

有人告诉我,这是因为拉斐尔族人的寿命往往比常人短。

总会有这样的谣言,实在是够了!

我非常生气,直接让莉莉把他赶了出去。


塞尔叔叔,是如今国内最大的商会会长,是母亲颇为信任的友人。

就我来看的话,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信任的,总是以利益为第一要务。

母亲告诉我说,他是极守信用的人,而且自拉斐尔人到来以来,始终把握着商会中拉斐尔族与一般冒险者的竞争平衡,并且无论何时对他们皆是一视同仁。

嘛,虽然可能骨子里是个好人,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父亲一直对他抱有若有若无的敌意,我觉得是非常有道理的。


父亲在三年后,将王位传与我,自己退位了。


我即位的当晚,来到了母亲的墓碑前。

母亲的墓碑旁边空出了一块地来,因为父亲说,将来要与母亲合葬在此。

我带着一束水仙,轻轻放到她的墓碑前。

水仙在皎月的映照下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母亲,请安心沉眠吧,因为你的理想乡,也是我的理想乡。

一定会实现给你看的。

你可能感兴趣的:(拉斐尔的炼金术士:水晶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