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的初中
到初中查看录取名单的那天,正是我给棉花打农药中毒的第二天,那天早上身上还有些浮肿,下午我和几个同学就骑着自行车跑到七八里外的初中学校去了。
我的初中校园在我们乡里,从我家一直往东,经过东边一个村再向北走上一半的路程,那就是我们的乡第一初级中心中学。距我家约七八里路,如果骑自行车的话,需要20多分钟,如果步行的话需要50来分钟。自行车我家只有一辆,我爸平时还要上班用,而且上班与我上学正好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于是我只有步行了。而步行上学的,可远不只有我一人,我们那时绝大部分人上学都是要步行的,只有极少人才有自己的自行车可用;比我路远的人也更多,比如我们西边的那个西庄的所有同学,还有我们南边村的所有同学,还有我们村的绝大部分同学,他们统统都比我路远,因为我家是住在我们村最最东头的,一出门,就是田地,顺着田间小路一路向东,经过我村的一片陵园墓地,绕上大路,直到东边村子,然后贴着村子北边的小路,穿过那个村子北边的一片坟场,一片柿树林,走上一条田间小路,越过一条长年没有水的河,斜穿踩过一大片一大片农田——那里本来没有路,贪图方便与省事的人多了就硬给踩出了一条路,于是就到达了我的学校。因为走的都是斜路近路小路,其实我们这七八里的路程一般30多分钟就可以搞定。除非那些斜穿农田的小路被那些田地的主人给堵上了,我们就得被迫走大路了,那自然是要远上一截的。但那些小路是堵不了多长时间的,因为大人们要到我们学校更北边的乡集市里去赶集,那些从十多里地之外步行赶集的人,才是捷径的真正开拓者。
上了初中我们就要上早自习了,要求是6:20就要到教室上早读课,那自然我们就得至少5:30起床,然后步行,一路小跑,才能赶到学校。早饭是自己头天晚上要准备好的,一般就是馒头加咸菜,也有些是弄一个瓶子装些瓜豆酱当菜的,好多同学的豆酱特别香,我妈做的只是咸,我都很少带。我带的咸菜是很好吃的,除了多数家庭都会腌的白萝卜、红萝卜,我家更多的还有洋姜,在我家的院墙墙根处,种了好多的洋姜,每年秋季,我家都会收获很多,然后我们家会用一个大坛子腌上满满一坛的咸菜。无论我爸上班还是我上学,都是早上走的时候,从咸菜缸里捞出几块用纸一包就上路了。洋姜无论生吃还是做成咸菜,直接啃,都是清脆可口,生吃很甜,后来我特别在网上查了一下,还真是相当有药用价值:它学名叫菊芋,是因为它的花非常像黄菊花,而它的块根像芋头像姜。“把菊芋中的菊糖提取出来,可以用来治疗糖尿病;把菊芋中的根茎捣烂之后可以拿来外敷,治疗无名肿毒、腮腺炎。菊芋还可以用来食疗,把菊芋块茎洗干净切碎之后,加入淘洗干净的大米煮成粥,加入食盐、香油后食用,对糖尿病、浮肿、小便不利的患者适用。”真想不到这么有用处,但可惜,我小时候吃那么多洋姜,竟然还是得了腮腺炎,嘴巴歪了半年才治好;而我爸吃了那么多洋姜,竟然老年的时候还是得了糖尿病。洋姜咸菜就是我上初中时期的主打菜,特别是冬天的早上,如果头一天晚上忘记了提前捞好咸菜,那么早上去捞的时候,咸菜缸里全是冰渣子,非常的冻手。好在我们还能吃上热馒头,冬天里,学校的开水房会给我们提供加热的大蒸笼,但这需要我们提前用一个袋子把馒头装好,并且自己能认出自己装馒头的袋子,可我们那时哪有什么袋子啊,用的最多的就是小手绢了,一般都是用小手绢四个角一系,里面能装得下两个大些的馒头,早上一到校,天还没亮,我们就把自己的用小手绢包好的馒头送到开水房的大蒸笼里,等下了早自习跑过去拿,我有好几次都找不到自己的馒头,不知道被哪个孙子给拿跑了,害得我没有早饭吃。后来我就在课桌里放了些花生以做后备。
也许是小学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上了初中,特别是距离也远了,要求也高了,我起床的主动性更强了,我比以往起床起得更早了,而且要远远比我爸起床上班早,我常常都是5点多钟就起床了,天还很黑,我就一个人抹黑上路,赶到学校时天还没有亮,特别是冬天里。而冬天从来都是起床最困难的,和我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的邻居,他家在我家的西边,他知道我起床起的早,他就强烈要求早上能叫他一叫,好和我一起上学,他家条件一直比我家好,他家有电视时我家还没有通上电,他家有录音机时我家还没收音机,他穿一层层毛衣时,我只有一个棉袄,我每次去叫他起床,扒在他睡觉的房间的窗户外,一遍一遍地喊他:“新杰,快起来了,快点起床啦”。他都要迷糊很长时间才坐起来,然后开始找衣服,穿一件找一件,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打着长长的哈欠,最后下了床,打开了门栓,然后用热水洗了把脸,终于要一起上路了。这时差不多要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而我起床,用不了十分钟的,首先我没那么多衣服去一件件的套,为了便于起床,我都是提前把棉衣棉裤脱下来,放在我贴身的被子上,然后在棉袄上面直接再盖一层被子,当我醒来要起床时,只需把上面的被子往一边一掀,然后棉袄穿上,棉裤更是直接一下穿上,所有套在一起的通通都是完整地在一起,根本不用分开一个一个的穿,都是一下子穿好。然后冷水洗脸,迅速清醒。不刷刷牙吗?那时还没见过牙刷呢。我们那个年龄好像也没有谁是刷牙的。
我们俩个一起上路,当然是要愉快很多了,有个伴一路上说说笑笑,上学路上天再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后来又有几个人也让我叫他们起床,而且他们几个关系特别好,也都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他们比我大个一两岁,好吧,我也一块叫他们。于是我就顺代叫了这个喊那个,他们有的说怎么这么早,天还没亮,有的说太冷了,想再睡会儿。好吧,我就继续等,两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叫我起床了,跟我关系最好的新杰也不让我喊起床了。渐渐地我又成了一个人上学了。
上学的路上,真的是很锻炼人的。
尤其是天还很黑的时候从漫野地里走,四下里都是黑的,只有天显得是亮的,星斗也不多,启明星特别地亮,你能感受到天上的白云一团团的在深黑色的天幕上飞过。你能听到各种白天你听不到的鸟叫声、虫叫声,你会吓跑兔子,会惊飞斑鸠,会惊动村子边几户人家树上正睡觉的公鸡,当转到大路上时,还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幻觉,那就是大路上,整体看着平坦,其实也是高高低低不太平的土路,有些稍高一点的地方就会比较干燥,在灰灰蒙蒙的早上,远远地看上去,那些干燥的地方就会显得很白,你在这样的大路上跑时,猛一抬头,你会突然觉得那些白的路面像一大朵云立在那里,如果跑得够快,就会有一种迎面飘来的错觉感,这种感觉让我印象极为深刻,常常感觉非常梦幻。
有一天的早上,应该是5月快要收麦的时候,我在路上奔跑着,快到我要经过的那个村庄时,猛然一抬头,突然前面出现一个白色人影儿,吓得我当时就是一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发现是那个村的一个老头,带着一顶破草帽,穿着白色粗布衣服,在他们家地头查看庄稼呢,其实他应当也不是查看什么庄稼,就是人老了睡不着觉了,半夜早早起来瞎晃悠的。这个老头我路上是经常碰到他的。但那是真很的恐怖啊,全身白色,站在那里不动,远远看去路面上的白色土块猛然一看还像飘着的呢,更何况是一个站在那里的人呢?我当时的第一反映就是鬼。
还有一天早上,我也不知道是几点起的床,当时我也没有表,全靠感觉,也许是后半夜的三四点,但我感觉的确是有点早,起来后我就悄悄离开家门,我每天早上离开家,我爸妈多数是不知道的,因为我的动作很轻,而且我和他们也不在一个屋子里住,我是住在我家的东屋的,那个东屋主要是储存粮食。也是我的卧室和书房。我常常自己也不知道是几点离开家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起那么早,我好像当时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去上学。我一出家门就是田地,通过田间的小路往大路上拐,必然要经过我们村的一个最大的陵园,那个陵园里有几十座坟,陵园里还有一个变压器房,那里是我们的禁地,那天路过那里时,我远远地看到那个变压器房里有手电筒的灯光,我的第一反映是,有人偷变压器。因为我们当时好多村的变压器都有被人偷的传闻,于是我就躲在一棵树后,把两个手搭在一起捂起来,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中间留出一个小缝,形成一个可以吹奏的空腔,我对着那个手指缝一吹,会发出一种很浑厚且悠远的声音“呼呼——”这种声音略微有些斑鸠的音质,我于是连续吹了几下,而且吹得尽量让人听上去有些毛骨竦然的感觉,于是我便见那人拿着手电筒大步流星地往外跑。他应该是被我吓着了。这事我从来没给别人提过,我也不好意思给我父母讲,因为我怕他们担心我起床太早,会骂我。
我家的后面有一人家,两间小房子,一直是一个老太太居住,那个老太太我们跟他很少交流,一个是我家后面是一个大坑,大坑的那面才是她家,所以平时交往不多,他的儿女们住在老太太房子后面隔一条路的院子里,平时可能关系不好,很少有人去看望,有一天,我听家里人说那个老太太死了,而且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因为天热,发现的时候都臭了,我听到这些好不恶心了一通,然而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她第二天就被埋在了我必然要经过的那个陵园里,而且他的坟还比较靠路边,坟前的白幡在天不亮的早上显得非常显眼,这可把我吓坏了,远远地看到白幡,看到那新堆起来的坟头,我都心里发怵,实在不敢从那里过,于是我便不再从那里拐弯,而是直着顺着田间的小路往前快步地跑过去,一口气跑出很远,脑子里还会有那个老太太的身影,甚至能感觉出那股尸体的臭味。当一直跑到小路的尽头,没有了路,我才顺着人家的庄稼垄折到了大路上,一连好几天我都是这样,每次从庄稼地里跑出来,我的裤腿都是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
像这样恐怖的事情还有很多,有一次我快步跑过一片柿树林,有一个棵柿子树就在路口边上,树枝很低,如果是骑着车子从下面经过,就会一不小心被树枝碰着头,那天早上,天照样很黑,我正从那树下快速跑过,突然觉得一个冰凉且软的东西打在我的额头上,我第一反映就是,这是一条蛇,汗毛陡然树起,头皮瞬间发麻,那种感觉极其明显,胳膊上同时起来一层硬硬的鸡皮疙瘩。还有一次,一脚踩到一个非常软的东西上,更是汗毛炸起,很快反应过来,那应当是一只死兔子。我还被路边斜拉电线杆的钢丝绳绊倒过,由于跑得太快,又完全没有留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头晕目眩。
更恐怖的是我几乎必然还要穿过一个小点的坟场,从坟场的西南角进入,顺着里面弯弯细细的小径,到达东北角出来,然后再进入一片柿树林再转到大路上,这个小坟场虽然没有我村的那个陵园面积大,但是里面的坟头很稠密,里面的荒草更茂盛,里面会经常性地藏有鸡呀鸟呀狗呀蛇呀,还有最常见的老鼠,它们会时不时跑出来,不是我吓着了它们,就是它们吓着了我。小路的旁边还有一个空的墓穴,那个墓穴应该是很早人们起墓后留下的,所谓起墓,就是把原来曾经埋在那里的人重新挖出来再换个风水好的地方下葬,然后便剩下一个空空的墓穴了,这个墓穴应当是空了好多年了,但是那个方方的坑和两边高高的土还能非常分明地看出来这就是一个墓穴,每次走到那里,我都会莫名的紧张,我常常从上面一跃而过,这一跃即是给自己提胆儿,也是快速经过。每次从坟场走过,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是总觉得边上有人在看着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走那条道,但我的确是有些憨傻的人,越是心里怕我就越是往里走。其实往旁边绕一下,是可以走大路的,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要走那个小路,除非哪天实在是战胜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我才会走大路。
因为起的早,常常会遇到平时根本无法见到的一些奇异景象。
那应该是一个夏天的早上,天刚刚下过大雨,我记得很清楚,是雷震雨刚停,只有一些零星的雨星从天空飘下来,我大约是五点多钟跑到了那个小坟的位置,我刚踏入小坟场,突然一道闪电打在我的面前,我看的特别分明,是打在我前面一棵细细高高的槐树的叶子上,因为那树稍上分明崩散出了火花,就如同一块火旺的木炭被猛的撞击了一下,只是那花星没有那么多,有个七八颗的样子,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形,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在考虑我是不是还要从那个坟场穿过,如果不从那里穿过,我就要绕一截相当远的路,如果硬生生走过去,必然要经过刚才散出火花的那棵树下,在无数鬼故事中长大的我瞬间想起了很多很多,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傻傻地走了过去,以飞一般的速度穿过小坟场,刚出小坟场,又有一道闪电,火花打在了路边的桐树上,我被着实吓得不轻,刚走过桐树林,猛然看道东边有一个火球拖着长长的火尾巴直直的升起,升过树稍然后很亮很亮地散开消失,跟春节放的烟花一样,但是又比烟花大得多,过了一两分钟,又升起一颗,接连升起四颗左右,都非常的亮,我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然后我向着那些亮光跑去,因为那也正是我学校的方向,我是一边跑一边看,因为能明显地看到那火球消失后还有一些残留的直直的白烟,我一口气跑到学校,路上仍然遇到有火花击中路边桐树的情形,当我跑到学校后,天差不多亮起来了,我站在操场一直抬头望,直到天大亮起来,有同学陆续地来到,我就问他们,你们有没有看到有几颗很亮很亮的火球升起来然后消失,他们都摇摇头说没看到,那一天我整个都在一种愣神的状态中度过,我还把这次经历当晚写到了日记本上,记得我还配上了插图,到了高中的时候我又一次更认真细致地写了一次,我觉得那是一次非常珍贵的经历,因为我问谁谁都说没有见过,简直是做了一场梦,直到现在我想起来仍然是历历在目的感觉,这件事我后来曾给好几个人讲过,我一直想探究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讲的到底是啥。
除了这些,还有尴尬。
尤其是冬天的雨雪天,大早上天又不亮,北风又紧,跑个七八里地,那可真不是个滋味。我们那里的北风一旦刮起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挡寒风往身体里钻,为了防寒,我都是早上起床后,用一个宽宽的布带子把自己的腿全脚脖子一直缠到膝盖上,然后外面再罩上一个外罩裤。上身则把围巾扎在腰上,再从到到脖子全部密封好,就这样还是不行,我们就只有跑,每次都是快跑到了学校才觉得身上有点暖和了,尴尬的是我的扎腿的布条总是在半路上自己就开了,突然就从脚脖子那里跑出来。如果下雪,那更是深一脚浅一脚地也要赶路,我们很少会因为下大雪就不去上学的,好在我们那里大雨不是很多,即使有大雨,上学对于我们来说从来都是风雨无阻的。
后来我爸爸有了自己的摩托车,那辆自行车自然就归了我,我学骑自行车应该是从小学就开始了,学了大概有三年才学会,我是真的很笨的那种人啊,真的是毫无灵性,别人都是三个月就能学会的,当然也不能全怨我,因为我爸那辆车,是大链盒高车架大横梁自行车,看着就比别人的自行车要高,尤其感觉要重,我刚学时还没有车子高,我的肩膀才勉强够着车的横梁。
每次推出我爸的大链盒自行车,都会有一种推出坦克车的感觉来。起初是先学滑轮,就是左脚踩在车子里边的脚登上不动,然后右脚在地上蹬,并尽量地收起右脚两脚并起来向前滑,等能够滑平稳后,我们开始练“掏腿儿”,就是把右腿通过横梁下面伸到车子外面,两只脚都踩到脚登上往前骑,小时候,我们空旷点的路上,个子低的小孩子们都是这样骑的。这个姿势现在看起来可真是奇异得很啊,因为现在怕再也见不到还有大横梁的自行车了,后来就出现了很多的斜梁自行车,骑这种车当然要方便很多啦,但我们男生一般是不屑的,因为大家叫那种车为昆车,是女孩子骑的。当然斜梁车毕竟还是少见些,大家多数都是大高横梁的,我们个子稍微高些,掏腿就觉得太幼稚了,我们就要把屁股转移到横栋梁上面了,但是还坐不到座位上,因为座位毕竟又高出一大截,我们的脚即使立起来也够不到脚登。只好舍高就低舍座求梁,屁股骑到那根铁梁棍上,一不小心,一个急刹车不稳,哈哈,我们的裆部就被硌得生痛。但不管我怎么样地长个,我的脚就是不能很踏实地踩到我家的车子的脚登上。怎么办,把屁股欠起来,然后两边地掉屁股,外边脚用力登时屁股跟着往外掉,里面用力登时屁股跟着往里掉,你再看啊,整个骑车的过程就是屁股来回地扭的过程,我就是这样开始了骑车生涯的。
跨上自行车的横梁,屁股能挨上座位,这意味着真的会骑自行车了,把脚跨上横梁,我研究出了三种办法,一是从前面上,先进行滑轮,滑上一段车子运行平稳了,然后把右腿蜷起来,把脚往上翘,一直翘到横梁上迈过去,这个动作刚开始我常常很难做到,下车时也可以用同样的路径把腿收回来;第二个办法就是从后面伸开右腿,然后抬起来,直接迈过座位,然后屁股坐到座位上,这个办法我基本上可以做到,下车时用这个办法更爽快,直接一侧身,右脚一抬就迈了下来。但是如果我车子后面的驮物架上坐上一个人呢,比如我骑自行车带着我妈下地干活,或者带着她去乡里集市上去赶集呢?我如果先骑上,她从后面边跟着跑边坐,车子实在太高,她用力猛的一坐,我整个车把都控制不住,如果她先坐好,我就完全没有办法从后边迈腿上车,只能从前边,而我又很难做到,总是把脚抬好几次,车歪了好几次,才会把脚抬过去,而我妈也吓得下了车,常常几次都坐不上车,只嫌得我很笨。还有第三种办法,那就是找一个较高的土堆,我把车靠在那里,我站到土堆上,先把腿借助土堆稳稳地骑在车子上,然后再让我妈也坐到后面,我只需要稍一用力就可以把车子启动了。有一次去赶集,我妈要坐车,我就是这样,先找个土堆我先骑上去,然后让我妈稳稳地坐在后面,然后我在发力启动,旁边好几个人路过都夸我:看人家这孩子多孝顺,先让他妈坐好再骑,剩得会把他妈摔着了“。我妈则会非常高兴而且又谦虚地打哈哈:“哈哈,他就是笨。”
我骑车上学,当然就更快了,平时因为走路走的多,早就练出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走路早养成了快走的习惯。并时跟其他同学同路时,我总是很快超到他们前边去,而且刚开始还曾经常比赛,就是看谁走的快,我觉得简直可以参加竞走比赛项目了,可惜当时没有听说过这还是一种运动项目。不过从此我也养成了坏毛病,那就是陪家人狂街时,家里人都跟不上我,都要走几步再小跑几下才能跟上我的步伐,如果是要挎着我的胳膊走路逛街,真如同被绳子捆了一样。急脾气在遗传基因的基础上,我后天的上学走路更是进行了强化。我走得有多快呢?在同时出校门的情况下,我们同村的同学,在我回到家吃了午饭再离家返校时,我走出村口,还有些人还没进村口呢。常常都是我吃过了饭返校路上碰到那些正常走路放学的人还没到家。我骑车上学当然更是风一样的,成了追风少年。再加上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憨性格,我骑车别说风雨无阻了,就是地上有什么沟沟坎坎的,只要不是非常陡非常高,从来都是屁股向上一欠,车把一提,飞掠而过,完全把我爸的那辆老自行车当做山地车,虽然我那时还根本不懂什么是山地车。这么说吧,我可以骑着车直接穿过那个小坟场,能直接穿过桐树林、柿子园,还能完全不下车的情况下俯冲进那条常年不见水的河,然后再猛地冲上对岸,很多人可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很多大人也都是要推着车子才能过河的。有那么一天早上,我照样飞速上岸,准备俯冲过河,那天凭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首先是河岸新加高了很多,显然是重新挖了河道,加高了大堤,但是这是好几天前都有的,我不也是照样俯冲过去吗?我好像那天还听到了很多蛙声,但不管怎么样,那天早上,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只见我一提车把,车子直接冲上河岸,正要向里俯冲,突然发现河水滔滔,几与岸平,当即车把一横,直接连车带人狠狠地摔在岸上,才没有直接冲进水里去。真的是好险。
有了自行车,我更是早早到校的。
我到学校那么早,学校会开门吗?当然不会,我们会爬学校院墙。上学早的,在初中的时候可不只是我一个人,有好多人,你别看我有时去的很早,其实很多时候别人跟我一样的早,那时我们很多同学都是很拼的,只是我起的早,因为没有表的因素,总会显得格外的早,因为我从来不会让自己迟到,而不让自己迟到最好的方法就是天不亮就出发。养成了习惯,一般都是早上5点左右,非常准时的。我常常会更早些,而学校的大门是6点钟才开的,怎么办?那就爬大门,爬墙头,可以这样说,学校的院墙就是被我爬蹋的。甚至我能把那么笨重的自行车一块翻过墙头去,我家自行车那么重,我就把自行车整个立起来靠到院墙上,然后我再骑到墙头上,从上面往上硬拉,把车子整个拉上墙头,然后再放到里面。什么样的院墙会不爬蹋呢?虽然我到校总显得格外的早,但我常常永远不是最早的人,因为,特别是夏天,尤其是在初三的时候,每当我赶到教室,都会有几个住校的女生在教室里开始学习了,也有个别路很远的男生到校了,还有更不得了的,有几次我去得特别早,我一推教室门,里面呼呼拉拉的一通响,原来,那几个学习非常勤奋的女生,竟然都是躺在教室的桌子上睡觉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教室里学得很晚很晚,她们竟然就躺在课桌上睡了几个小时,又被我早到吵醒了,他们醒来后当然又开始了学习。那时的我们就是这个样子。
在初中,除了我的个人努力,我当然还遇到了几个很好的老师和同学。
首先是我的班主任,刘老师,他一带就是三年,他教政治,人很和蔼,典型的慈父形象,他讲课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句一个“阿”,我们就天天数他一节课会说多少个“阿”,我们查的,每节都得50多个。我的政治是学得很好的,特别是我记政治的笔记,现在想起来我都特别佩服那时的我,怎么会把笔记记得那么认真,那么工整,那时的课本章节,大标题都是一个框框起来的,所以我们称一个框题,从框题下面的一个一个的标题,我记得都是清清楚楚,哪一个章节有几个知识点,都有明确的标记,而且我还会自行抽取重点与关键词,到了初三,我还会把历史与政治结合起来记,还会自己编写一些顺口溜、打油诗,我的这种能力应该是到了高三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后来好多次我都想把我编成的带有满满知识点的打油诗整理出来,后来都散失掉了。可能正是那时的经历与历练,我几十年后,竟然几乎天天写打油诗了。
我的语文老师姓左,是我们村子东边那个村儿的,曾经他还是我爸的老师,他算是我的师爷了,更搞笑的是,我们两家的地还挨着,有几次下地干活,左老师在锄地,我们家也在锄地,我爸赶紧走上去给左老师递了根烟。左老师身高体胖,很是高大,人很慈祥,感觉对我尤好,初二时还带着我去县里参加语文学科竞赛,但我一直感觉我成绩没那么好,但在老师眼里我好像一直都很好,有一次我写作文,他在我的作文本上批的是“有创造性”,这句批语我体会了好久,并且以后写东西总想写出那种“有创造性”的感觉,我也渐渐觉得我真的好有创造性了。
我一直不喜欢数学,但奇妙的是,我们学校那时最好的数学老师,一个老太太教着我,她是我们村子西边那个村儿西庄儿的,那老太太对人特别严格,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我太面善,或者平时表现得比较勤奋或者老实,李老师也一直觉得我数学应该是很好的,她也常常莫名其妙地觉得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可是我明明不是一个优秀学生的啊,我的数学真的一点也不好。记得有一次我急着上厕所,正经过她家门前,她家就在校园里面住,她当即叫住了我,问我:今天我上课讲的那个应用题你听会了没有啊?我当时犹犹豫豫地说:差不多吧。其实我一点都不懂。李老师马上说,“差不多,那就是还是没真懂啊。来来来,我给你再讲一遍”。然后,她就直接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咔嚓折断,然后,就拉着我开始在地上写了起来,我记得她写出了长长的公式,一边讲一边问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我连连点头,“嗯,嗯嗯”。“明白了吧?”“我懂了,是的”。其实我都憋坏了,根本就没听进去。我在李老师的强大教育能力下,我的数学学得还是比小学强上不少的。
我的英语老师,初一的时候,是一个姓边的老师,很少见的姓,据说他原来是教语文的,因为学校没有英语老师,就让他改教英语了,他年龄当时也很大了,很瘦的样子,但为什么让他教英语呢?据说是因为他年轻时学过俄语,俄语与英语,反正都是外语,于是就让他教英语了。他一共教了我们半年,我当时感觉英语学得还不错:“我他,阿油,独英儿”。初一第二学期,学校就给我们换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大家都很喜欢,不知怎么地,从那以后我的英语就没那么好了,直到高中。为了高考不拉分,我把大半本英语词典都会背了,还是没有找到学英语的感觉。导致大学时想考研的心都死掉了。
从初一入学,我记得我们班有40多人,上到初二,有几个原来读初三的,便插入我们班开始复读了,而我们曾经一起入学的同学,有那么好几个,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消失了,退学了,记得最清晰的是我班的那个副班长,长得很漂亮,学习也好,我还和她坐过同桌,可是上到初二,她就消失了,退学了,后来有人说她嫁人了。再过半个学期,我们班又有几个人消失了,到了初三的时候,当时一起从初一入学的40多人,好像就剩下我们七八个人了,其他学生全部都是初二初三的复读生,那些复读生年龄都比我大,学习几乎都比我好,后来参加中考,有好几个都直接考上了当时特别吃香的中师中专,我爸想让我考卫校,他想让我毕业了好去他医院工作,接他的班儿,那是一所中专,好像我没有考上,后来我坚持上了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