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闲谈|先秦九•屡衰屡兴的商朝爱搬家

《史记·殷本纪》说,太甲复位之后,“修德,诸侯咸归殷”。“咸”是全、都的意思,可见在这之前虽然有名相伊尹摄政,但还是有一些诸侯是“不归殷”的,否则也就不用说“咸”了,所以虽然史书上没明说“衰”,但商朝其实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兴盛了,幸亏重获自由的太甲挺能干,才成功扭转了商朝衰落的势头。他因此被后世尊为“太宗”,而商朝也从此开启了兴而复衰、衰而复兴的模式。

太甲是商朝的第四个帝,到了第八个帝雍己在位的时候,“诸侯或不至”,商朝又衰落了。雍己没有太甲那两下子,但他的弟弟太戊有。太戊是商朝的第九个帝。他继位后,任用伊尹的儿子伊陟(zhì)为宰相,敬畏天命,谨慎治民,不敢贪图安逸而荒废政事,“殷复兴,诸侯归之”。这份功绩不小,以至于司马迁误把“中宗”的庙号给安到了他的头上。

太戊死后,他的儿子中丁继位,迁都到隞(áo)(一作嚣,或今河南郑州荥阳市东北)这个地方。商朝的老祖宗就喜欢搬家,从契(xiè)到汤十四君一共搬了八次家,平均每1.75君搬家一次,直到汤才在亳(或今河南商丘)定居下来。现在中丁又玩开了老祖宗的搬家游戏,商朝也从此在兴衰交替模式之外又开启了频繁搬家模式。

中丁在位的时候,他的弟弟河亶(dǎn)甲住在相(或今河南安阳内黄县东南),河亶甲的儿子祖乙住在邢(gěng,一作耿,或今河北邢台,或今河南焦作温县东,或今山西运城)。这爷俩后来先后登基为帝,商朝的都城也就从隞搬到了相,又从相搬到了邢。这还没完,过了不久祖乙又主动搬家,从邢搬到了庇(或今山东菏泽郓城县北)。

祖乙的爸爸河亶甲是商朝的第十二位帝。他在位期间商朝第三次衰落,好在祖乙有能耐,他任命巫贤为相,在彭伯、韦伯等臣僚的辅佐下,一方面加强对各诸侯和方国的控制,一方面努力发展生产,很快就使得“殷复兴”了。《竹书纪年》说:“祖乙之世,商道复兴,庙为中宗”,这一说法得到甲骨文“中宗祖乙”的支持,证明《史记·殷本纪》把太戊当成中宗确实是搞错了。

祖乙死后又传了四位帝,也没搬家,可是到了第十七位帝南庚,搬家瘾又犯了,帝都再一次搬迁,从庇搬到了奄(yān)(或今山东曲阜)。此后,南庚的继任者阳甲在位期间,商朝第四次衰落。


弟弟不跟哥哥住在一起也就算了,儿子也不和当帝的父亲住在一起,这多少就有点诡异了;没当帝的时候住在自己的地盘也就算了,当上了帝而不去国都登基,仍然住在自己的地盘,那就更诡异了;懒得去帝都登基也就算了,不懒得抛弃自己的地盘而乐意搬到另一个地方去,则实在是诡异的不能再诡异了。

《史记·殷本纪》说:“自中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于是诸侯莫朝。”意思是说,王位争夺导致频繁搬家进而导致国力衰弱。这逻辑没毛病,估计应该是所有这些诡异行为的答案,但也有人说商朝之所以频频搬家主要是受到黄河泛滥的影响,我们不知道哪一个对。

阳甲死后,他的弟弟盘庚继位。他先是在已经住了南庚和阳甲两位商帝的奄住了十多年,然后不知是政治斗争又尖锐了,还是黄河又泛滥了,或者是按某些人的说法是想要搬到离太行山东麓的铜矿更近的地方去,盘庚又想要迁都了。

这一回大伙儿可不干了。算起来,从中丁迁隞开始,到阳甲复衰为止,九位帝八十五年的时间,共搬了五次家,平均每1.8位帝17年搬家一次。这么频繁的搬家想想都觉得头大,所以也难怪大家不乐意。

可盘庚是个有铁腕的人。他警告阻挠迁都的人说:“有奸诈邪恶不听话的人,我就把他们斩尽杀绝,不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在新的都城繁衍生息。”大家一看老大动真格的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也就只好跟着盘庚渡过黄河,迁到了北蒙这个地方。

到了一个新地方,大家难免会感到很多方面都不适应,于是又纷纷要求迁回老家。盘庚再次发飙,警告说:“不论亲疏,犯罪就处死,立功便封赏。……从今以后,你们要好好做事,安守本份,管住自己的嘴,不然惩罚降临的时候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局面好歹才安定下来。

盘庚把北蒙改名为殷,它的遗址就是今天河南安阳的殷墟。他在殷整顿商朝的政治,努力发展生产,国力因此得到了恢复,衰落的商朝再一次出现了复兴的局面。由于此后二百多年直到第二十七位帝武乙,商朝一直都没再迁都,所以根据以地命名的惯例,商又被人们叫做殷或殷商,不过商朝人自己可从来没这么称呼过自己。


盘庚死后,帝位传给了他的弟弟小辛,这时商朝第五次衰落,小辛传位给弟弟小乙,小乙传位给儿子武丁。武丁继位后,决心使商朝重新强盛起来,可是却苦于没有人才辅佐,于是他命令百官在全国范围内寻找,终于在傅险这个地方找到了一个筑墙的工匠。

这个工匠的名字叫说(yuè),没有姓氏,应该是个低贱的人。武丁不在乎这些,把他找来谈话。一谈之下,发现他果然是个“圣人”,于是就把他提拔为宰相。说也不负所托,“殷国大治”,令武丁很欣慰,就以发现他的地方为姓赐他姓傅。这样,说也就变成了傅说,是继伊尹和巫贤之后商朝的又一位名相。

武丁第五次复兴商朝,被后世称为“高宗”。他死后帝位传给了祖庚,祖庚传给祖甲。祖甲的时候,大概商朝的政治局势很不稳定,于是他“重作汤刑”进行弹压,然并卵,商朝第六次“复衰”。这一次商朝的好运用尽了,不仅没再出现“复兴”之主,而且还出现了武乙这样荒唐的君主。

武乙是商朝的第二十七位帝。他又犯了搬家瘾,先是从殷搬到“河北”,然后又从河北搬到沬(mèi,或今河南鹤壁淇县南)。搬搬家也就算了,这家伙还很有娱乐至死的精神。他制造了一个偶人说是天神,让人操纵着跟他下棋。“天神”下不赢他,他就大行渎神之举。他还命人把装满血的皮囊挂在高处用弓箭射它,说这叫做“射天”。有人说,武乙这样做代表了君权与神权的斗争,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但不管武乙出于什么目的,他这些做法都太荒诞了。有这样的君主,国家能好了就奇了怪了。

荒诞人偏遇荒诞事。武乙在出外打猎的时候,竟然被雷劈死了!如果武乙的荒诞行为真的代表了君权与神权的斗争,那他戏剧性的死亡一定会被他的敌人利用,被说成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这种局面无疑对神权更有利,这在本来就“尊神”、“尚鬼”的商朝,简直一定会造成君权在权力斗争中的败北,但我们今天看不到任何关于君权衰落、神权上升的记载,所以事实到底如何,我们还是只能说不知道。


武乙死后,帝位传给了文丁,文丁又搬回到殷。文丁死后帝位传给了帝乙。《史记·殷本纪》说,帝乙之时“殷益衰”,也就是更加衰弱了,可是不论从甲骨文还是从“小臣艅(yú)尊”等青铜器铭文来看,这时的商朝在对东夷的战争中仍然占据着绝对优势,看来“益衰”的不是国力而是德行,也就是“不归殷”的诸侯更多了。

之后,帝乙传位给帝辛。帝辛就是跟夏桀齐名的昏君商纣王。纣王登基不几年就再一次迁都,把都城从殷又搬回了沬,并改名叫朝歌。有人说朝歌只是纣王的陪都或行都,并不是商朝正式的国都,但不管怎么说,纣王主要是居住和活动在朝歌,而且商朝的末日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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