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守礼
我现在虽然已是一个年近半百的人了,但每当回忆起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情景,我便心潮澎湃,豪情振奋。那次战役给予了骄横不可一世的越军以沉重的打击和重创。
这里我要讲一个那次战役中我负伤后被一个中国女军人相救的故事。
那是一九七九年一个细雨纷纷的中午,我军接到了中央军委撤退的命令。我们部队对越还击战以达到预期目的。
当时我们排接受了阻击敌人掩护我师撤退的任务,我们排便迅速占据了一坐山峰。
那年我十八岁,是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
山下,是一条通往中国的交通咽喉要道。守住这个山头,控制住山下这条路,大部队便会安全凯旋回到祖国的怀抱。经过和越军一昼夜的激战,我们排打退了敌人的十几次进攻。山下公路上,半山腰里到处堆满了越军的尸体。
敌人见屡攻不下,便用大炮和飞机对我们占据的山峰进行了残酷的轰炸。
后来,一发炮弹在我身边爆炸,我被一股气浪推下了山,接着,我便失去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头上已缠上了绷带。
我躺在一个山凹里,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清晨微弱的阳光从树林缝隙中射下来。我感觉头昏沉沉的,很费力地抬起头想看看周围的情况。
“别动,你的伤很重!”从背后传来一声女人清脆的声音,接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中国女军人出现在我面前,“你先躺下,等会吃点东西再赶路。”
她拿出压缩饼干往我嘴里放了点,又用水壶喂了我一口水。
山林里静极了,几只鸟儿在树上蹦跳欢叫着。
“在撤退时,我们医院中了越军的埋伏,”她说,“我们一边阻击一边撤退,结果我和部队被冲散了。昨晚我经过那个山口时,在月光下发现有很多越军的尸体,我就知道那儿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后来,我发现了你,见你胸口发热,鼻息还有轻微呼吸。我知道你还能抢救过来。我给你包扎好,便背着你离开了大路。我们在山林里走了一夜,到现在也不知走了多远。”她说完,在我旁边的青草地上坐下来,用毛巾擦着我脸上的汗。
虽说我觉得自己脑袋沉重,但我还是硬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扶着我让我靠在一棵大树上,把水壶里的水在毛巾上倒了一些,然后给我擦了一把脸。
她和我近在咫尺,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她肤色很白,高鼻梁大眼睛,让人感觉很亲切。
“我们白天在树林隐蔽休息,晚上再赶路,这样才不易被越军发现。”她说话时,露出两排玉一般洁白的牙齿。她神情有些疲惫,两眼布满了血丝。我想,她背着我走了一夜,现在一定又累又困。我歉疚地对她说:“你一定很累了,休息会儿吧。”
“我没事,不要紧的。你休息会儿吧。”她说。
我一闭上眼就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黑了下来。远处,猫头鹰在树上凄厉地惨叫着,夜栖的鸟儿也在树上唧唧喳喳地叫着。
“走吧”我们吃了一点东西,他把我扶起来,背对着我蹲了下来,她还要背着我赶路。
我摇摇头,自己在旁边找了一根木棍,用木棍支撑着走了起来。她赶紧跟上我,用双手搀扶着我的胳膊。
“不要紧,我自己能走,头部受了伤,腿走路是没问题的。”我想挣脱开她的手。
“你头上的伤不轻,还是不要太倔了!”听口气她有点生气了,我只好任她搀扶着。
有好长时间我俩谁也没说话,只是在树林里默默走着。凭感觉我知道,她身上的衣服一定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她脸上身上冒着热气,湿热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
我们艰难地翻过了一岭又一岭,爬过一坡又一坡,我们不知道离祖国还有多远,但我们知道,只要向着北方走,就能回到祖国温暖的怀抱。只有在外面历经过磨难的人才能理解“祖国”这一称号的神圣和伟大。
几个昼夜在我们身边艰难的过去了。她的脸上开始凹陷下去,她面色也更苍白。我心情十分难过,是我把她牵累成了这样。
这天傍晚,当我们刚走下一条山岗,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山洞。洞口周围长满了荆棘和乱草。我俩准备宿营在山洞,便慢慢试探着往洞中走去。
这个洞有十几米深,一人来高,洞里面很潮湿,洞顶上往下不断滴着水珠。
天黑下来前,她已在洞内用干草给我铺好了铺。她在洞口也铺了些干草坐在上面替我守在洞口,“今晚我们可以好好睡上一夜,明天一早再动身,这几天路上的越兵少了,离国境可能不远了。”她说话时,脸上有了这几天来一直看不到的笑模样。
早晨,我醒过来,身上盖了一件军用雨衣。我往洞口看看,她的铺空着,人不知到哪去了,我爬起来刚要走出洞口,她手里拎着几个野果子跑了进来。
“这个给你改善一下生活,来,快吃吧。”她象一个小孩欢快地笑着说,“黎明前越军不会在山上转,趁此我到山上转了转,发现了这几个野果,便把它摘了回来。”她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裤腿挽着,小腿上沾满了草籽。
这几天老是吃压缩饼干,吃得我嗓子发疼,嘴里到处是火泡,今天有解渴败火的野果子吃别提有多高兴了,我拿起一个张口就要咬,猛地看见她干裂的嘴唇,我把果子轻轻送到她面前,“来,你也吃呀。”
“我吃过了。”她说,“你快吃吧。”
她张嘴说话时,我看见她牙上沾着几片草叶,牙也绿绿的,我一楞,心里一阵发酸。我打开地上放着的挎包,我们两个人的压缩饼干被她放在一起,除了我这几天吃的,她几乎没动。
“你……你原来这几天吃的都是野菜?”我恍然大悟恨自己怎么这么粗心,眼圈不由得红了。
她赶紧坐在我身旁,象哄孩子似的,“快吃吧,啊,吃了我们好赶路,前面不远我们就到家了。”
我不说话了,我说什么她也会给我讲一大堆道理,说什么你是伤员,就应该受到照顾和优待。我没吃这几个野果子,看着她明显消瘦下来的脸说:“你不吃我也不吃。”
她没办法,只好拿起一个说:“好吧,我们一起吃吧。”
虽然野果又酸又涩,但我们一起吃一起笑,我敢说,至今那是我一生中最香甜的一顿早餐。
几个昼夜又过去了,我们俩人已累得疲惫不堪,到后来,只有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白天我们以太阳辨别方向,夜晚就向着北斗星的方向行进。
那天傍晚,我们趟过一条小河,往北几百米就是我们祖国的土地了,但就在下山时,和一排越军遭遇了,她把我摁在草丛里,让我爬着别动,自己掏出枪一边向越军开枪一边顺着国境线向西把越军引开了。
我爬起来,再想把越军引回来已无济于事,只好向国境线方向艰难地爬去。后来,我被中国的边防军救回了祖国,那晚,我住在边防营部里,听说兄弟部队在边境线上也救回了一个中国女军人。
时间已过去三十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我的这个女战友、我的救命恩人。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她。
但我却忘不了那次战斗,更忘不了救我的这位不知名的女战友。
你现在在哪里?你过得还好吗?我始终惦记着你,想念着你!我的亲爱的女战友!你能看到这篇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