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高一文
我接触过一个拐卖集团的人贩子,他给我讲过一些内情。后来我再看到落单的女人,我都下意识地为她们担心。
他说,2000年左右,只要他们碰上落单的女人,就一棍子从头上闷下去,扔进车里就开走了。
没有女人敢反抗,只要不听话,就会被拉出去把脚面的皮给剥了——因为这样不会影响成色。
他叫老广,45岁,是我们戒毒所的学员。
老广是从2000年开始当人贩子的,和他弟弟一起。他们的主要工作是看人。一天50块,两礼拜结一次。在2000年,这50块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
关押人的地方叫招待所,其实就是山沟里的几眼土坯房,跟前全是荒地。房不大,窗户上严密地贴着蛇皮布,木门用铰链锁着。站在门口能闻到股骚臭味,打开门后涌出来的味道“像是死了人”。
兄弟俩第一次去的时候房间里有3个女人坐在炕上,嘴里嘀咕着他听不懂的方言。看到老广的老板进来了,3个女人吓得往墙根缩身子。
那个老板30出头,戴圆眼睛,衬衣外面套鸡心领毛衣,老广形容他“就像个有文化的大学生。”
老广头一天晚上就在旁边房子住的,早上醒来被女人的喊叫声吵醒了。俩人跑到“招待所”一看,发现老板正掐着一个女人,对她又踢又打,因为那女人逃跑被发现了。
看兄弟俩进来,老板掏出一把刀,招呼弟弟去把那女的脚面上的皮剥下来。
炕上的两个女人立刻吓哭了。老广和弟弟愣住了,谁也没动弹,老板抬起手,使劲打在弟弟的后脑勺上让他下手。
老广弟弟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被老板打的女人倒在地上动不了。
弟弟一手把紧女人的脚腕,一刀划下去,女人大叫一声,脚猛地一缩,弟弟吓了一跳,脱开手,一屁股蹲在地上。
老板骂弟弟傻,说割太深了,然后夺了弟弟手中的刀,坐在女人腿上,熟练地在脚面上旋下一块皮。“不影响卖个好价钱,该多少还是多少。”
刚开始,老板安排弟弟每天给女人们倒粪桶,过了半个多月,弟弟就让老广去,而自己就开始打骂那些女人。
老广说:“当时只觉得他是学老板管理女人,必须要强硬、残暴。”
老板第二次剥脚皮的时候,老广没进去。他不想看,也不想听,就到院外剁柴火。弟弟进去了,还走在老板的前头。
没一会儿,弟弟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块皮肤。
老广看了半年多女人,也跟老板提过要走,但被老板一把揪住不让走。他除了害怕,也有别的顾虑。
在加入拐卖团伙前,老广的弟弟先是哄骗他,带着老广炸金花输了很多钱,不仅把老广家老院子抵了,除此之外还欠了2万多高利贷。
两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工厂有个工友给他弟弟介绍了这拐卖团伙的工作,而弟弟考虑了一晚上就答应了。
弟弟临走前象征性地通知了老广,老广当时拽着弟弟不让走,还差点把自己手弄折了。
弟弟也急眼了,他掐着老广脖子骂,“怂货,你这辈子打定是翻不了身!到时候让催债的整死,别怨我不给你往坟里埋”。
最后老广还是不放心,就跟着弟弟去了。
“那钱来的太快,如果不干,之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老广说。
两人干了大概快两年,直到老板在云南拐人时出事被通缉。
当时两人获知消息后赶紧收拾行李,临走前打开了“招待所”的铰链,在窗台放了300块就跑了。
但这事到这儿还没结束。
兄弟俩躲到老家县城开了个调料店,过了半年多他们收到了老板的来信。老板在信里说自己已经跑到外蒙古了,让老广去到“招待所”取一个袋子,里面有30多万现金,找到后把钱带到内蒙古的满多拉口岸。老板说事成之后他会给5万的跑腿费。
老板特意指派老广,说觉得老广可靠。他大概忘记了老广还有个弟弟。
兄弟俩当时开了一天的车来到黄河边的小村子。那平房早荒废了,门上的铁锁也烂了,老广推门进去,被蜘蛛网缠了一脑袋。
那30多万放在泥灶灰堆里的一个黑色编织布提包里,旧票子,一捆捆用猴皮筋扎好了。
弟弟看到钱后笑得很大声,抢着要拎钱,老广则在一旁催促弟弟趁天黑前离开。
弟弟没吭声,只是点点头。接着,弟弟从黑包里拿出5捆钱,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就在出了屋子,走到车跟前时,弟弟突然建议今晚在屋里凑合过一夜,明早再赶去内蒙。
老广当时累的要命,也同意了,到晚上胡乱搭了个衣服就睡着了。而就在半夜的时候他一下疼醒了。
他看到了弟弟举着砖头的手。
老广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麻袋里。他满脸糊得都是血痂子,脑袋疼,心里更难受,想哭。
他用牙咬开麻袋,发现自己被弟弟扔在一片野河滩上。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才找到一户人家。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接下来该跟随什么人。老广没钱,不敢回县城,最后搭了个老乡的车,到发小家里躲起来。
20多天后,老广怕弟弟再来要他的命,他决定去自首。
老广被判了15年。
在监狱服刑的第一年,狱警转告老广:弟弟畏罪自杀了。
2017年老广出狱,他拿着在监狱里劳动积攒下的1800块钱回了老家。回家后他没找到弟弟的尸骨,拿着一把铁锹,在父母坟边给弟弟堆了空坟。
2018年年底,老广因为吸毒被抓进了戒毒所。
老广告诉我他是在当“人贩子“那段时期染上毒品的。
他还记得弟弟拎着一块脚皮出来的画面。他说他在梦里总能闻到一股关人的土坯房的怪味,“抽上面面,睡着不会做梦。”
我后来问老广为什么刚从牢里出来就去吸毒。
他说,“吸毒不会害别人,害的是自己。”
他承认,自己再也不想出去了。
我先前看到联合国2016年的一份挺可怕的数据报告,在人口拐卖中女性的比例高达72%,在东亚这个地区最主要的去向是色情行业。
这几年打击力度大了,追踪技术也进步了,但大家一定不要放松警惕。
就从我个人所见到的这些人贩子那了解到的情况,我想说的是,没有人贩子拐不走的。
每次听到这种事,我都会愤怒。我会问自己我能做点什么。
在一个人失踪后有黄金3小时的找回时间,如果说能够及时在某个平台上提供相关线索,一定能为案件侦破带来巨大帮助,但我没找到这样的平台。我知道有一套名叫“团圆”的警务协作系统,针对对象是儿童,希望之后有针对被拐卖女性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