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小弟

在我短暂而丰富的年月当中，遇见过不少人，离开过很多人。认真的对待过一些事，也糊涂的敷衍过许多事。很难有哪个人，哪件事叫我念念不忘，过去了就过去了。快记不清那个男生的模样、声音还有羞涩的样子。十七岁那年有一个小弟，我很想跟他说很多话来着，不过再也没机会了。

他是我们班的好学生，腼腆又内向。而我则是个爽快的女生，不喜欢被规矩，爱跟任何人一起玩儿。跟男生交哥们儿，跟女生称兄道弟。不知是哪一天，那个男生也被我收为小弟。于是，跟小说中的情节一样。上课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要翻山越岭的传纸条。不过，基本上是我让他给我打个饭啊，或者借我个作业参考。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弟就是好，很听话。“哎，晚上我要回寝室洗衣服，你帮我带点饭吧，老样子＾v＾”“还是那个口味？＾v＾”……这些就是我们的日常对话了。

有一次期中考试，为了下午能更好的发挥，同学们在午饭后早早午休了。我总是闲不住，看书不一会儿就无聊，四处张望还有谁没睡觉能聊聊天。好巧不巧，隔着半间教室的我的小弟竟然坐在了我身后。因为布置考场，多余的桌子拉出去，剩下的乱七八糟的摆好。鬼知道这家伙怎么坐到了我后面，而他睡姿也是蛮奇葩的，一只胳膊伸的老长。闲的发闷，我就突发奇想，趁他睡着在他手上画“熊猫头大战火柴人”旁边留下故事介绍：有一天，火柴人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了熊猫头，熊猫头气急败坏，跟火柴人斗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没分出胜负，终于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决斗…。一直画到手腕他还是不醒，简直比我爸睡的还死。为了不让他看出是我的杰作，又在他指甲上反常的画上了梅花，我太佩服我自己了。直到开考前，他醒来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手上的艺术品，慌慌张张拿着文具就奔考场了。留我在原地偷着乐。然而最最让我笑掉大牙的是，他的监考老师以为他把小抄胆大包天的抄到手背上，差点让他零分。事后他像是识破了来确定是不是我画的，我笑了好久，好几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有段时间我心情很不好，动不动跟人发火。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实在忍不住，就不想跟任何人说话。那次我哭了，谁都不想理。而我的小弟呢，傻傻的站在我桌子旁，放在我桌子上一张卡片。上面一句不知道什么话，后面还是那个笑脸。我很厌恶的把它撕了，当着他的面。接着就趴桌子上哭得更厉害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我听说，那个冷静话不多的男孩在漆黑空旷的走廊尽头哭了，哭的特别难过。回教室的时候，嘴角破了渗着血滴，脸颊肿了老高。班里同学都很惊讶，偷偷打听一向温和的他怎么了。我也是后来听朋友说起，才知道他怎么回事。我感到有点过意不去，偷偷在他桌子里塞了一个星期的棒棒糖，他才肯理我。哼，这个小弟真是小家子气。

又是寻常的一天，在我日常的“调戏”完同学们后。才算老实的坐在位置上做题。不经意间，发现我的书里夹着一张纸“下午有空吗，能不能去操场，我想跟你说点事＾v＾”一看就知道是我那忠诚的小弟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写出这种字。我在想他找我干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可能是不要我再托他带饭了吧，因为最近该期末考试了。没多想什么，我就准时一个人到了。他拿了一本书说要送给我，是我最喜欢的东野圭吾的《时生》。这厮竟然把书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时生，我在花屋敷等你哦”写在了第一页。摘抄句子吧，还是本书的句子，实在想不通。然后他又递给我一封信，我很莫名其妙，什么事这么麻烦，又是送书又是写信的。当我漫不经心的准备看信时，越来越惊讶，我都快忘了当时有多呆。冷静了几分钟，整理好思绪，终于明白。天呐，那是封告白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我曾经也幻想过，将来某个时候跟一个很帅很阳光的大男孩撞个满怀，然后互相道歉留电话。不几天，他又约我想郑重的再道谦，而我打扮的美美的才出门。终于不久之后，我们成了男女朋友，他会给我好多好多零食漂亮的衣服，带我逛街去玩。阳光下我看得很清楚，他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但很健康。皮肤很白，眼睛清澈，鼻梁挺得很高，头发蓬松，不细看像个外国人。笑起来露着大白牙，多才多艺还会做饭。然而，站在我面前的对我表白的这个人，长相普通，身高也不出众，平时话也不多。虽然很可靠很忠诚，还是差那么一点。那次尴尬了好久，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因为我总是把他当小弟看待。而他突然这样，的确让我措手不及。他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寻常，而当时天快黑了，他好像比我还窘迫，脸涨得通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怎么跟小说里的不一样。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有段时间一直感觉有人在看我。我怀疑是我衣服上有油渍，还是头发没梳整齐。原来是这家伙啊。不过好歹我也是读过很多小说的，当我冷静后我就跟他坦白。很抱歉，我没有他想得那么好，我只是把他当哥们儿当小弟对待，我没有别的意思。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习，不耽误他将来考大学，而我是个爱玩的女生静不下心来。希望他当下还是学习重要，一心一意的，不要想别的东西。等到以后再说，反正互相都有联系方式的。我告诉他不是他不够好，他很优秀，而是现在时间不对。毕竟都还是学生，以他的为人将来肯定能找个比我更好的女孩。以后会遇见更适合他的她，但现在就不要三心二意。那天之后，跟往常一样，一切风平浪静。我也自知之明的很少去打扰我的小弟了，再过一年就该考大学了。他继续努力下去，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学校，以后会有很不错的工作，就这样过完一生。而我继续幻想着未来我的盖世英雄，他会披着金甲圣衣，踏着七色彩云来娶我。

我在以后的生活中陆陆续续的谈过多次恋爱，有高考前的，有相约考同一所学校的，也有说对我好一辈子的人。结果都不了了之，我曾经向往的爱情变成一堆烂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不再吸引我，而让我感到厌恶。我开始回忆起高中无忧无虑的生活，自由而充实，想起我那些可爱的兄弟姐妹们。虽然这些记忆支离破碎，但足以让我心满意足。在众多的记忆当中，忽然发现有一处被我忽略了。关于我的那个憨憨的小弟的，关于那个操场旁边的。原来，那晚在我彻底冷静，准备演讲发自肺腑的话之前。我的那个小弟已经好几分钟不说话，就在我开说之前。他那涨红的脸嘟嘟囔囔了一句话，声音很小。我在努力跟记忆辨证很久之后终于确定，那句话是“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啊？”

我又翻出那晚之后关于他的任何事，几乎没有什么能记得起的事了。当时说好的将来再联系，也随着时间消逝。他不过成了我当下生活中的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不过，这么多年后，我才明白“花屋敷”的含义。他在他看得见的未来一直在等我，我却活在我幻想的未来当中。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加倍的努力学习，不懂就问他，争取考上跟他一样的大学。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一身疲惫，我相信爱情肯定也不是现在这个糟糕模样。而且，在那晚，我才不要说那么一大堆废话。其实，我最最想说的是“傻瓜，我也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