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马三婆摊上事了，而且是大事。

隔壁的刘二婶找上门来说，马三婆拿了她家的凤帽，就是旧时的小孩头上戴的帽子。上面有丝线绣的纹饰花样，帽子的前沿缝制了银饰的用于辟邪的小玩意儿，还有一溜银饰的小铃铛，精致漂亮！

刘二婶说，只有马三婆去她们上了一个马桶，凤帽就不见了。并没有其他人去过，一定是她拿的！

马三婆一口咬定没有拿她家的凤帽。

两个人激烈的争吵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邻居。刘二婶气势汹汹地说，当着乡里乡亲的面，你敢跟我赌咒发誓吗？马三婆毫不示弱地说，有什么不敢？没拿就是没拿！

刘二婶回家搬出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了蜡烛台和香炉，她点燃了香烛，“扑通”一声跪下，说：“老天在上，各位乡亲邻居们，我今天在这里点上了大香大烛，苍天有眼，我要是冤枉了马三婆，我就不得好死！”然后叩了三个响头，起身走开。

马三婆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去，大声说：“如果我拿了她家的凤帽，从我的儿子死起，断子绝孙。”说完也叩了三个响头，起身走开。

从此两家视为仇敌，互不搭理，互不来往，看对方的眼神都如同喷着火。

马三婆的儿子虽是两个儿女的父亲，但是个穿长衫戴礼帽的讲究人。人长得高大而帅气，每天晚饭一吃，就拎着他的二胡去桥头上拉他的小曲，引得一群人围拢在他身边，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听他拉出的悠扬动听的曲子，每每都是夜很深了才散去。

可是突然有一天，马三婆和她的儿子都病了，马三婆先死了，马三婆还没出殡，马三婆的儿子也死了，按照乡俗，买了三个棺材，两个大棺材，一个小棺材。两个大棺材里放着马三婆和她的儿子，小棺材里放了一只扭了头藏在翅膀下的公鸡，算是代替另一个人死去。

由于村里人都说他们得的是“瘟病”，没有一个人敢给他们送葬，就请了隔了一条河的十六个外村人来抬棺材。

因马三婆的儿子生前是个讲究人，也好个旱烟和吃酒，就在他的棺材前倒了一杯酒，还有装满烟丝的旱烟来祭奠他。

那十六个外村人就有人笑着道：“人都死了，还吃酒，抽旱烟？还不如给我吃呢！”然后他也不客气，拿起酒杯就喝了下去，旱烟也抽了起来。

这十六个抬棺材的外村人回去之后，无一幸免，全都死了。而且他们的村子里还死了很多人，具体死了多少人，现在也无从说起。

后来村里的人就在村头挖了一条根深的沟，村里的人出不去，村外的人进不来。村里的老人出了个主意，把轧谷物的碌碡竖在村头，挡住这股“瘟疫”。也不知道是不是竖起来的碌碡真的挡住了“瘟疫”，慢慢地这个村子也平静了，不再莫名其妙地死人了。

再说马三婆的媳妇在短短几天里又死婆婆又死男人，就疯掉了。她疯疯癫癫的跑出去好几天，家里人到处去找也找不到。几天之后她疯疯癫癫的又回来了，家里人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去扬州的观音山了，还拿出了在观音山上采的铁公鸡草。而这个铁公鸡草也只有扬州的观音山上才有。

因为马三婆媳妇的娘家在村子的东头，家里条件还不错，家里前后有两栋房子，娘家人就把马三婆媳妇和两个孩子接了回去。把她在观音山上采的铁公鸡草煮水给她喝，她喝了水之后，吐了很多的粘痰粘沫，病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好转，但还是偶尔会犯糊涂。

后来马三婆带着两个孩子一直住在娘家，再也没有回去过，家里的房子过了几年也卖了。

再来说说马三婆的孙子，在他两三岁的时候，有一天，坐在堂屋的竹床上，马三婆在外面收拾东西，一回头看见他从竹床上摔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胖宝宝，推！胖宝宝，推！……”环顾四周哪有什么胖宝宝，从此摔折了一只手。

马三婆的孙子长大了拽着一只手，倒也能在村里干些简单的农活，长到十九岁，去田里拾麦穗，回家的路上，看见外婆邻居家后门口的杏子成熟了，想去摘几个杏子吃。不想，邻居家突然打开后门，马三婆的孙子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回家之后大病一场，没过多久就死了。

马三婆媳妇的女儿出嫁以后，马三婆媳妇就和她一个从未成家的弟弟生活在一起相互照应着，弟弟住在前面一栋房子，她就住在后面一栋房子，一直到她老死。

你们一定会好奇，马三婆到底有没有拿刘二婶家的凤帽？据马三婆的媳妇头脑清醒的时候透露，是拿了，给了马三婆的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