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可可托海的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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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快看,那边有宝石,我们快把它捡起来吧!”

满满兴奋地朝着沙滩边搁浅的闪亮物体跑去,肉肉的小脚丫踩过湿漉漉的沙滩,文娇加快步伐紧随其后,手上提着满满一双小小的绑带凉鞋,镶在鞋顶的小雏菊花朵随着文娇的走动,也韵律地舞动起花瓣。

沙滩上深深浅浅,大小两双足印拉开了长长一道路,通向了远处被阳光折照得亮晶晶的玻璃瓶。

满满失望地咕哝着:“不是宝石,是垃圾瓶子……”

玻璃瓶半截埋在沙砾里,瓶内卷折的信纸一下子抓住了文娇的注意力,竟然是只漂流瓶。

文娇掖了掖长裙,蹲下身子耐心安抚着眼前的小人儿:“满满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这个瓶子里装的是大海爷爷的信呢。”

满满眼里瞬间褪去失落,眸子里光彩熠熠。她快乐地欢呼起来:“那大海爷爷跟我们说了什么呀?”

文娇放下满满的小雏菊凉鞋,配合地拔出玻璃瓶,接着从斜背的流苏小包里拿出一包湿巾,从中抽出一张,细细擦拭掉玻璃瓶上的浮沙。瓶子底部是彩色吸管折的五星,多多少少应该有三四十颗,卷折起来的信纸竟也有薄薄一沓。文娇想试着拔出封口的木塞,也不知道是水压的推挤还是写信者有意为之,一时竟无法打开瓶盖。文娇顺手摇了摇漂流瓶,她仿佛看到棕黄的信纸在五彩的星海里徜徉,兴致使然,她决定将漂流瓶带回去。

晴朗的天空透着沁人心脾的蓝,白云和太阳玩着躲猫猫,太阳时隐时现,忽而探出的光线有些刺目。文娇扬了扬嘴角,微笑着问满满:“昨天桔子妈妈看到小桔子在太阳底下看书时,跟小桔子说了什么呀?”

满满急急抢答到:“不可以,太阳底下不可以看书呢。”

满满到了喜欢听故事绘本的时候,睡前一定会缠着文娇给他讲故事,有时侯桔子妈妈的话可比她说得管用多了。

文娇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满满记性真好,那么我们回家再看,好不好?” 文娇左手拾起小雏菊凉鞋,顺势用臂弯搂抱起满满,右手拿着漂流瓶,悠悠地往回走。

满满撒娇地靠进妈妈怀里,奶声奶气地回复着:“好。”两条小腿惬意地摆动起来,她叽叽喳喳地跟妈妈继续炫耀着:

“妈妈,桔子妈妈还说鲸鱼其实不是鱼呢。”

“妈妈,桔子妈妈还说……”

满满得意地重复着故事绘本里的小知识,讲累了便靠在妈妈怀里甜甜睡去。文娇加快了脚步,心里盘算着,早些安顿好满满,就可以查看漂流瓶里的信了。

“卿卿亲启”这四个字好像已经能表明这些应该是情书。无论在什么年纪,情信好像总能挠到人心底最八卦的那根神经。

文娇搬到这片靠海的社区已经两个多月了。小区环境很好,不到二十分钟的脚程便可以通向一处临海的沙滩。其实文娇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海,更或许沙滩也是开发商布景搞的噱头。这处属于比邻S市的二线城市,此地又算是二线城市的郊区,所以房价相对很便宜。

文娇刚开始也是被开发商手中的传单和诱人的总价吸引,稀里糊涂地来到购房处。这个社区环境没得说,可是配套设施却仅仅存在于开发商的计划里。文娇本想着就当是带着满满周末出城游玩了一趟,可是当行至这片临海沙滩的时候,满满忽然很雀跃,捡石头,玩沙子,蹦蹦跳跳不亦乐乎。文娇看着这片静谧惬意的海,竟鬼使神差地交了定金。

许是刚刚玩累了,满满睡得有些沉。眼见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文娇便由着她继续睡着。由于心里还记挂着漂流瓶里的信,文娇想着索性先看看内容满足一下好奇心再准备餐食。她又试了两次还是没拔出木塞,于是从针线包里拿出了长针,仔细地插入边缘的缝隙,刺探进瓶里的世界,解决了内外压差问题,瓶塞一下子就被拔出来了。

卿卿亲启
可可:
提笔良久,斟酌再三,都不知道怎么开头。像英文信里的惯用开头“dear 可可”或者直译“亲爱的可可”又感觉会唐突。最后我决定只写上你的名字,可可。
可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视线就被你紧紧抓住。也许因为人群里你高挑白皙的身影,也许因为每次考试优秀学生名单中你的名字,更也许是那次补习课,我骑着自行车从你面前经过,回头刹那,你冲我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
还是不写了,感觉有点写不下去,也不好意思真的寄给你,毕竟第一次审视自己的内心,感觉还是有些肉麻,像个女孩子似的。我就把这当作日记来写吧,既然是日记那还是可以显得更亲昵些,抬头就加上“卿卿亲启”吧,写信的念头也是前两天QQ空间里刷到别人的情信,好像就是这么起了头。好吧,我承认,我为了写这封信,还上网查了情书模版。
……
此致
祝好                                        海XX年XX月XX

因为担心满满忽然苏醒,文娇只快速浏览了第一封内容,其中的几行印象尤为深刻,一些具体的情节,文娇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听到卧室里满满哼唧的声音,小家伙要醒了。

文娇随即放下信纸,赶去满满的房间。之后便是一阵忙碌,煮饭,喂饭,洗澡,聊天,讲故事,哄睡。满满睡前还念叨着第二天要听大海爷爷的信,带着企盼,进入了梦乡。

文娇深深吐了一口气,匆匆洗了个澡,趁着等头发自然风干的闲暇,她回到书房继续翻看漂流瓶里陌生小男孩的情信。

可可:
……今夜圆月皎洁,我想跟你说:“今晚夜色真美。”可是转头看到你正在全神贯注地做题,于是只好悻悻作罢……
可可:
……你今天补习课穿的碎花裙很好看,很衬你白皙的皮肤。不过,你穿什么应该都很好看……
可可:
……叔叔婶婶暑假带我去看了海。湛蓝的天空在远处和大海接连,有海鸟鸣着歌在头顶盘旋。天气晴朗,我想如果能和你一起看海就好了……

一封封或长或短的情信亦或只能算日记的文字跃然纸上,却勾起了文娇学生时代那段青葱岁月的回忆。

为了不吵醒睡着的满满,文娇并没有打开挂灯,而是拿着便携小台灯,细细翻找起收纳旧物的箱子。小台灯撒着淡黄的光亮,像极了烛火的颜色。文娇看起来仿若一个手持烛火深入古堡地下室的探秘者,找寻着遗失已久的传说中的宝藏。

她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收纳盒,一沓传统的贺卡占据了一席之地,这些大都是来自同学朋友的祝福贺卡。文娇回想到临初中毕业那会,为了收到一封来自心仪的他的回信,她给全班每一个同学都精心写了一封毕业祝福卡片。不论过去多久,她还是能一眼从那堆贺卡里挑出他的回信。

一封浅蓝信封包裹着的贺卡,贺卡正面是一棵圣诞松树,松针叶上撒了五彩的亮粉,细细拿手摩挲一下,凑到鼻尖闻,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些礼貌的祝福。真正让文娇心动不已的是回信的抬头:

“娇娇”

其实文娇心里知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当时自己捧着回信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的悸动和狂喜直至今日都能清楚地回忆出来。

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文娇当时其实也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学生时代的爱情大多萌芽于许多巧合,我们习惯把它归结为心有灵犀或者上天安排。

因为一个回眸,我们正好对视的眼神。

因为实践活动一起在海边看日出,我精心挑选了一条雪白棉质连衣裙,裙边绣着小雏菊花朵,而你也恰巧穿了一件雪白的T恤。在太阳初升昭示着又是一个大晴天的至美时刻,人群里的你恰恰站在了我的身边。

因为课外补习偶遇到你,在我忐忑不安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时候,补习结束后,你热情地先同我打了招呼。那夜月色皎洁,你迷人的微笑从此烙在了那一轮满月之上。

真的有太多太多的“因为”了,也真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因为”了。

文娇沉浸在满满的回忆中,心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感觉快要溢出来了。眼尖的她发现在棕黄信纸的最后留了一个QQ号码,或许漂流瓶主人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得到回应的吧。

于是,文娇决定给这个陌生的男孩子回一封信。

从哪里开始写起呢?

因为那天站在你身边的我正好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小雏菊碎花裙。所以,从此我喜欢上了小雏菊,我认为那代表了世间所有最纯粹美好的爱。

因为那天晚上你夸了一句满月真是好看。所以,我喜欢上了“满”这个字,圆满、完满等等,我认为世间最大的幸福大抵不过能得到满意的回应。

因为那天看海看日出的人群里有你。所以,我喜欢上了大海,喜欢上了晴天,我认为那代表了世间所有的希望和力量。

……

洋洋洒洒写完这封长信的时候已然是深夜了。在署名的时候,文娇寻思着取一个应景的笔名,想到漂流瓶主人叫“海”,而他的爱慕对象叫可可,她玩性忽起,落款了:

“——可可托海的中间人”。

文娇伸了个懒腰,正洋洋得意自己的取名水平时,却依稀听到满满的哼唧声,于是不放心地回到卧室意欲安抚她。原来只是熟睡的梦呓,满满依旧睡得很香甜,文娇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又回到了书房。

她将码在电脑里的回信,一字一句认真地誊抄在信纸上,然后干脆利落地删光了邮件里的每一个字,最后轻巧地点击了收件人邮箱右边的叉字。这封电邮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娇将自己的回信和陌生男孩的情信仔仔细细地卷折好,塞回漂流瓶。为了防止漏水还在木塞和瓶口间垫了块防水薄布,用尽全力压紧,做完这些,倦意才终于袭来。她回到了卧室,轻手轻脚地在满满身边躺下,终于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又是个风轻云淡的大晴天。文娇照例拖着满满来到海边散步。寻了一片开阔地,她抡起手,想用力把漂流瓶回掷到海里。

忽然,满满拉住了她的裙䙓,怯怯地说了声:

“妈妈,桔子妈妈说我们要保护环境爱护自然,这样会不会不好?”

又是桔子妈妈,文娇轻轻叹了口气,略带心虚地回应着:“囡囡,这可不是垃圾。它是信使,可以把你的心里话讲给大海听呢。大海爷爷先给我们写的信,出于礼貌,我们是不是也要回信给他呢?得不到回应的话,他可是会很失落的。只此一次,我们只是回信。”

满满懂事地松开妈妈的裙摆,文娇望向海天交融处,用上所有的力气,将漂流瓶投掷向远方。

晴空万里,晨风卷着升腾的水汽轻拂面庞,咸咸的,像是眼泪的味道,像是记忆里蒙着被头因相思哭泣的眼泪的味道。文娇顿觉神清气爽,好像所有的过往都得到了最完满的回应。

海浪也像是收到了她的心意般将漂流瓶越载越远,阳光折照其上,慢慢隐约只能看到一个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浪头里,沉寂于大海的怀抱。

文娇伫立远眺,久久没有言语。身侧的满满拽了拽她的裙角,好似忍了很久,终于可以一吐为快:“妈妈,妈妈,大海爷爷的信里说了什么呀?”

文娇回过神来,调皮一笑,带点赌气地娇嗔道:

“满满只听桔子妈妈的话,大海爷爷有点吃醋,他说要等满满听妈妈话的时候,再告诉她呢!”


版权©️丘山茉莉



因为没有孩子,所以关于孩子的描写都是靠脑补。至于为什么要加上满满,因为我本来想写一个关于珍惜和教育珍惜的故事,提笔写到1000字,想起来需要去审个题毕竟第一次写征文(灵感缪斯鼓励)。果不其然,写给她/他的情书,嗯,快要偏题了,再急忙补救,诺,就是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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