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自行车那些事儿

      很多年没骑自行车了,非常怀念骑车的那些日子。


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访问苏联带回的礼品,成为我骑车的启蒙工具。

      很早就会骑车,七八岁的样子,人没28车高,只能采取“掏裆”式,左脚踩住左车蹬,右脚从车梁下穿过踩住另一侧的车蹬,然后一歪一扭地蹬车蛇行,看着像演杂技。再长高一点,但腿的长度仍够不到车座,骑车就采取屁股腾空的“跨大梁”式。

      上世纪70年代初,我拥有了第一辆自行车——飞鸽牌28型全包链盒,黑色锰钢车身,银色电镀车圈,配置转铃,那叫一个漂亮!作为父母送给小儿子上中学的礼物,它陪伴我度过了难忘的青葱时代。

  随着车技的提高,骑车变成一件非常潇洒的事,既有实用的代步、运物、驮人之功效,也有炫技的撒把、定车、蹦台阶——偶尔得瑟一下的需要,尤其是在女生面前。

  我媳妇的车技是我教会的。初恋时,我带她在街边学车,她尝试着蹬动车链,我在身后扶车,感觉骑溜了,轻轻撒手“放单飞”;弄不好就摔了,一次又一次,她烦了,赖在地上不起来。从旁边驶过的一辆公交车上,有位大叔透过车窗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那眼神穿过岁月的雾霭依然清晰。摔在地上的自行车,酸脸拌嘴的小情侣,那个场景叫“幸福起点”。

      骑车是包含哲理的平衡性运动,平衡,打破平衡,再到新的平衡,僵住了车就会倒,人生也是这样。


骑车上下班曾是生活常态

      我喜欢骑快车,特别喜欢在街上跟陌生人比赛,从来没输过。赛车的要诀是,抓紧车把,提高蹬车频率,提前判断路况,余光瞄着两边,找准空隙,猛劲超越。只有一次大意了,超过一个对手,得意地回头张望,没等再转过头来,前面的大公汽到站停了,我赶紧手刹制动,闸皮子都飞出去了,还是“吻”了车屁股。

  有一次,某女同事搭我的车捎脚,穿着一条长裙子,优雅地坐在后车架上。当我蹬车溜坡时,她一声尖叫蹦下车来,那条漂亮的长裙子悲惨地绞到车轱辘里了。唉,那会儿好尴尬啊!

      儿子上幼儿园那阵儿,每天由我骑车接送。三岁大的儿子特有想象力,那次他坐在车梁上,手里拿着鸭梨啃,一口咬出梨核,举起来在我眼前晃:“看,大熊猫!”别说,两颗黑梨籽还真像熊猫的眼睛。说着,看着,突然骑不动了,儿子爆发性地哭喊起来。我赶紧停车,我的妈呀!儿子的小脚伸到车辐条里了,小皮鞋都扭巴歪了。我这个心疼啊、内疚啊、害怕啊!因为这事瞒不住,媳妇知道肯定饶不了。结果还真是,挨了一顿狮吼级的批评教育。

儿子在不同年龄段都有匹配的“座驾”

      行程最长也是最惬意的骑车经历,是在北京长安街漫游。一个秋高气爽的晚上,我从西八里庄出发,一直骑到城北的中日友好医院,办完事转道东单上长安街返回起点。骑车穿过北京饭店、天安门、中南海、民族文化宫、军博,一路飞奔,享受着检阅首都人民的自豪感。

      文革早期,母亲被打成走资派关进“牛棚”。我骑车给母亲送饭,从城中骑到城边,饭盒早已冰凉。看守不让我们母子见面,甚至不让交谈,我只能趴在墙上听母亲在隔壁说话。

  骑车久了,跟久病成医一个道理,骑车人都成了熟练的修理工。简单的有正车把、安气门芯、装车链子;高手会难一点的:换辐条、校正轮圈、卸装轱辘等。

  那年月骑车的人多,修车也成了一大产业,车铺摊点遍布全城的大街小巷。我居住的小区路口,也有一修车摊,一年四季定时出摊收摊,都成了标志性景观了。摊主是一小老头,爱开玩笑,自称是某军工厂的退休钳工,修车这点活儿手拿把掐。比如补胎,一只手拎着车身倒转180度撂地上,扒胎、找漏、打磨、堵洞、验气,重新组装,一气呵成,同时还跟你聊着评着天下大事。下班经过此地,经常停下车,给轮子补补气,聊两句闲嗑,心情愉悦。后来就看不到他了,听说人没了。怎么就没了呢?那么爱说笑的一个人。再路过那儿,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存车办事,最怕气门芯被拔走。拔气门芯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恶作剧,看人笑话,多是淘气的孩子;另一种是自己车的气门芯被拔了,再把别人车的气门芯拔下安自己车上,这往往造成连锁反应,出现一连串的拔气门芯事件。我发誓,从未拔过别人的气门芯,但是我的爱车却多次被拔过,为什么老实人总是受欺负呢?

  早先,街头摆放过“雷锋气管子”,免费供人打气。遇到给车打气的柔弱女子,男人都会伸手代劳,既显示了雄性力量、绅士风度,也享受了助人为乐之乐,我就是过来人啊。

  随着家轿时代来临,骑车的人越来越少,那种潮涌一样的自行车流再也看不见了。单位的存车棚变成了停车场,盛不下五花八门的轿车,都溢出到街边了。生活变得舒适便捷,人与人之间的联络似乎受到车门的阻隔。

      在汽车尾气弥漫的街上,仍有零星的骑车人,车况看着不是很好,人也不太有精神。我以为,家用汽车取代自行车作为主流运输工具是不可抗拒的大趋势,代步自行车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自行车流——消失的风景

      然而,从网上查询的信息告诉我,有着200多年历史的自行车,生命力非常顽强,在许多发达国家依然受宠。比如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有74万人口,拥有70万辆自行车;丹麦的哥本哈根有三分之一的成年人骑车上下班。点击网上商城,网销的自行车竟有七百多款,售价300元起到2万多元。自行车的装备和用途多样化了,除了传统的代步功能,更多用于户外健身了。

  好消息是,有的城市出现了租赁自行车的业务;北京新建的马路也留出了自行车专用道。想起年轻时爱耍帅的劲儿,推自行车几步小跑,单脚踏蹬,飞身上座,先是双脚倒转车蹬,伴随唰唰唰的飞轮声,让车子靠惯性滑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发力蹬踏,人车一体融入上班族的车流中。

      告别自行车好多年了。闭上眼睛,还能看到自己骑车的身影……

(刊于2012年5月18日《黑龙江日报》“北国风”)

      后记:

      在发小群里征集骑车图片,只有小六和丹尼响应,把他们的“车手照”贴在这里吧,谢谢你们的捧场。


小六的骑车照只露出车把,有点遗憾。


丹尼的小三轮童车不能算自行车,不过很可爱

      小时候,有几位发小的自行车挺打眼的。“老拐哥”柏东首屈一指,他的爱车是26型凤凰大包链,总是擦得锃明瓦亮,电镀辐条反射阳光,明晃晃的耀眼,车好还要保养到位才行;韩三儿的爱车是28飞鸽顶配车型,显著标志是前轮瓦盖上的塑料小鸽子,有点像劳斯莱斯的小飞人车标,引得爱车一族羡慕。

      我的《骑自行车那些事》,是抛砖引玉之作。希望发小们说说自己骑车的趣事,金色的童年,风雨兼程的青少年,都有自行车为伴,那是属于我们这代人的故事,个中滋味值得怀念啊。

      那年月,去粮店买粮骑车快捷方便。豆油桶斜挂车把,半袋面夹在车后架子上,左手拎小半袋大碴子,右手扶车把,屁股坐稳,脚一蹬地,吹着口哨就骑回家了。虽然有点危险驾驶之嫌,咱车技在哪呢,没出过事。这招小宝恐怕用不上,中途紧急停车,脚触不到地,那可就摔惨啦。摔也就忍了,关键是那桶油,定量供应每人每月半斤油,全家一个月的油洒地上,那不是作死吗?小宝溅一身豆油,再沾上苞米茬子土卡拉,远看花生糖,近看穿山甲,没个孩子样了。

      记得,有天跟小宝等淘小子们做出一个大决定,骑车去平房。在我们的心目中,平房老远了,那是从来没有去过的荒郊野外。此前,最长距离的骑行,是围绕哈尔滨内二环骑一圈,从秋林后身出发,走大直街,绕尼古拉教堂左转上中山路,然后在省政府、安乐街、和兴路五满意商店连续右拐,返回阿什河街37号院。

      去平房,就要沿着和平路一直走,走到迷雾的远方。那时的和平路可不像现在这么宽阔,一条双向单车道的柏油路,有好几个大坡,两边有枝繁叶茂的大树,十二三岁的小短腿儿,蹬车上坡须咬牙坚持,蹬到腿肚子将要转筋,脸憋得发紫才行;到坡顶松一口气,恣意放飞,顿感脸颊生风,画着小弧线盘旋而下。小宝不爱理发,头发又脏又长(有木有啊),他的长发被风吹起,像顶着一个乱蓬蓬的鸟窝。

      “怎么还不到啊?”我实在骑不动了,要求歇会。僵直的腿从车座胯下,路肩很窄,两边有很深的排水沟,脚尖点地没站稳,身子一软,连人带车栽到沟里去了。

      从平房回来,一个个小脸雀黑,累得要死并得意洋洋,憋不住想要吹牛的欲望,那是一种英雄凯旋般老大老大的骄傲感。

                                        2016-4-2

      备注:   

      近年来,共享单车的引进和发展,成为方便大众骑行和带来城市管理新问题的双刃剑,这已经超出我的关注点。

                                          2018.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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