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机:那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年代,有多少风情万种的姑娘

那几年,是山寨机横行的几年——没人用正儿八经的手机,清一色砖头。那几年,智能机还不作为一个普世存在的物种,也并不和“功能机”相互对应,即便有人拿着大屏幕,指肚在屏幕划来划去,也并不象征着潮流。那时候,拿砖头的,可以使劲儿鄙视拿智能机的“太难用,啥都找不到”。

那时候,我刚升入高中,有了一台山寨功能机。那是一台国产滑盖手机。一块小屏幕下面大致布有三个键,左边接电话,右边开关机,中间一个方向键,方向键又分为上下左右四键,和正中的OK键。想打字,把屏幕往上一推,噌一声,宝剑出鞘,图穷匕首见。

在那个5元30兆流量的年代,它帮我连接了世界,帮我在现实外的另一些地方显现身影——我一直是个孤独的孩子,但当时,我觉得自己够张扬。我内心不再孤独,不再玩命揣测未知,我曾经好奇的一切,它都帮我找到了合适的答案。但,那个年代我看过的黄色图片,看过的短裙靓女,我意淫过的国外色情女星,我读过的新闻资讯,我得到的励志,不一例外地随时间逸出我的脑海,只有一些事物,难以忘怀,历久弥新。比如,那个在功能机时代结束就退出了互联网舞台的开心农场,以及农场社区中那些风情万种的姑娘。

开心农场是139游戏社区中的一款社交游戏,可以种菜,收菜,偷菜,浇菜,甚至可以放虫子到别人家地里,祸害收成。赚了钱后,还可以进行下一轮的生产,再种,再收,再放虫子祸害收成。有一次,小喇叭里飘出来一句话:你们谁给我地里放的虫子啊,跑这么快,抓都抓不住。里边的玩家可以互加好友,可以为好友浇水。我记得,我加过不少好友,一般不加男的,一般都加女的,一般只给个别女的浇水施肥,给大多数男的放虫子。开心农场内,有一个社区,社区内相当于一个大型交友现场,可以爆照,加入家族,等等。我第一次深入体会“招聘”这个词,就是在这个社区。一天,我看到一个贴子:“聘夫”,点进去一看,“本人17岁,学跳舞的,照片如下,真诚聘夫,希望长得帅一些,欢迎报名。”

她扎着马尾,坐在一个椅子上,噘嘴对着照片外。我越看越入神,下意识跟帖道:“应聘!”后来再翻贴子发现,我之前有10页,9成回复都是应聘的,从语句来看,没一个善茬。她回复:“不好意思哦,你来晚啦,已经聘到夫了。”我说,没关系,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她说,痴情啊你。当时的课业不重,除了学习差外,没什么事情值得我太过留心,而比起那个社区,现实的世界并不可爱。在那之后,我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登录社区,和她聊几句,顺带回复一下其他的聘夫贴。我了解到,她叫胡蝶,在湖北师范学院对面学跳舞。

假期,我常常一个人在家,边看电视,边和胡蝶聊天。我说学习的痛苦,她说跳舞的艰辛,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说我总听唱素颜,和不分手的恋爱,她老说一些我没听过的伴舞音乐,她说,她可能要一辈子待在黄石,可是不想,我说,我倒是有机会逃离这个弹丸之地,但可能会极度想念。时间很快过去。开学了,我要认真学习一阵子。那阵子,我的视野全部都在现实中。后来我逐渐懈怠下来,才又开始进入社区,查收件箱,看到胡蝶的留言,忘了具体内容,大致就是,想靠近我。可惜,我几乎一个月没回。我又看到了她的聘夫贴,她说和社区这个男生分手了,感觉不合适。我跟帖,“这回,到我了吧!”后来再翻,之前有9页,7成是乐意尝试的,3成是路过帮顶的。她回复我,“我刚刚找到,你怎么老是错过呀!”我说,没事,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后来我发了一堆伤感的帖子,每一篇都是散文诗的激情澎湃,“胡蝶我爱你”,“我的手中曾经握住一只蝴蝶,它奋力撼动我的手,于是我只能给它自由”……后来想想,妈的,到如今能随时握住的,只有自己的小弟弟。不少社区的姑娘回复,真有才,大诗人,要是我的男朋友就好了。我倒真是社区一股清流,在古风当道的诗人圈子,我自谓现代诗歌先锋。

再后来,我在社区认识了更多姑娘,但同时,我喜欢上了现实中的姑娘,我以她的名字修改我的所有网名,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让她看见。后来我才知道,追她的人,几乎能组两个班。社区里的姑娘好像再也吸引不了我。一个社区里偶然认识姑娘颇具风情地跟我聊天,她说,“你猜我是你的什么?”我说,那你猜我是你的什么?她说,“我猜你是我的……”我说,“所以我是你的……”她说,“对,你我的……”我意识到,已经擦枪走火。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相册,我想,这样的姑娘,一定很美味吧。可是,我回复她,“我是你的好朋友。”后来我和她的聊天寥寥无几,但还是加上了QQ。除了她,还有一个瑶瑶姑娘,她学习钢琴,还过了十级。不知道怎么就聊上了,为了和她多点话题,我甚至自学五线谱,愣是能说出个音乐的一二三来。在那个不流行熬夜的年代,我和她能聊到深夜,从学习,到理想,到平时的喜怒哀乐,到生活的细枝末节。从社区,聊到QQ,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在她之后,我也认识了一个厦门的姑娘,她比之前那些姑娘都要小,但似乎更乐意聊天,我们互通过长途电话电话,我听过她温柔的声音,我们甚至约定了以后的见面。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删了她们的QQ的。应该是,慢慢和她们不再联络,慢慢投身现实,而逐渐对那个虚拟世界失去了耐心和兴趣的时候吧。那时候,智能机大批量地取代了功能机。后来我也尝试过登录社区,很多次都失败了,只有一次连接成功。我欣喜地发现,还有很多人坚定地活跃在社区,当然,他们大多数都在惋惜,有太多人失去联系,并且再也找不到。我赫然看到胡蝶的名字,于是点开帖子:她在社区有了第三个夫,他是个好人,他不介意她在现实中也有男朋友。她得了肿瘤,不久要进行手术,留下了一个电话,希望以后还能有人记得她。我迅速把那串数字记在了一本教材上,可惜,后来没来得及打一个电话,我就毕业了,教材也不翼而飞了。再后来,我又一次侥幸登录进社区,看到了胡蝶的康复贴,和她男朋友的照片,那个男的,我怎么看,怎么难看。我回复她,“祝福你呀,希望你越来越好。”又跟了一句,“看你男朋友照片,你们很般配,他看起来很聪明。”她说,谢谢。

再再后来,功能机一无是处,全世界都开始用智能手机。我认识了另一些姑娘,但总觉得,她们不够有意思,也没有当年那些姑娘像姑娘。现在,只要有陌生姑娘加我,我就得阴谋论一下子,是不是卖茶的,是不是搞微商卖鞋招代理的,是不是推荐金融产品的,这些担忧,在从前完全没有过,只要是姑娘,那就是真的。她们或许图新鲜,或许想化解当前生活中的寂寞,或许想要赶时髦网恋,但她们都很鲜活,她们都风情万种,字里行间,音高音低,都撩动着少年的心弦。

若干年后,我闭眼回想了一下那些姑娘相册中的照片,她们可真好看。


文/满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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