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记忆

        唐德宗贞元三年,也就是公元788年唐诗的江湖版图上,在京师长安忽然异常的亮了一下,因为打江南而来的白衣十六岁少年写下了这首《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一个十六岁的江南少年,应该心怀山水,眉眼里,骨子里,灵魂深处应该是江南山水啊,为何抒写无尽离情之作会选背景为关中古原?

      细想,江南的山水,清秀灵润,但目之所及总因山林遮挡,不够阔大。白居易第一次来到关中古原时,一定是瞳孔放大,身心俱颤:哦,一望无际,无边无涯啊!也许,正是又这样的人生经历,他才把这离情更远不尽的背景选在了阔大的关中古原。

      我的故乡---王村沟,就处在这关中古原的西北小角——咸阳原之边。

      咸阳原向北逐渐爬高,等遇到东西走向的泾河时,陡然摔成两半,南边咸阳高,略显干旱;北边泾阳低,水土丰裕。而我们村,就恰恰是这条分割线———东西走向的泾河的南岸。

      这泾河南岸,原本地势陡峭,野草杂生如树,远望小路恰如悬绳。好在土崖黄土厚实,舍得出力的爷辈们,往往几家合力,男人们一镢头,一镢头凿,女人们,一笼一笼的运。每一孔窑洞就是这样在黑暗中一寸一寸的完成。若是独家开凿,有的得好几年。

      父辈们多数自幼年始,早早随了爷辈们握锨扛镢头开荒辟地。每一个料峭的开春,像人高的荒草们好烧,但成片疯狂的酸枣,枸树们还得年年动镢头。每每听到这些往事,爷爷总是摊开满是厚茧的手给我们看,不懂事的我们却嚷着:“留下吃酸枣,留下吃枸桃桃”。

      两三代人的心血,换来了块块梯田:绯红的桃花林,金黄的油菜地,起伏的麦浪,婆娑的棉花,直挺的玉米,毛鼓鼓的豆荚……嗡嗡忽忽的是各色蜂蝶,蹦蹦跶跶的是蚂蚱蟋蟀,滚圆球的是潮虫,成伙的是蚂蚁……黄鼠喜欢瞬间直立瞭望一下,野鸡往往是踉踉跄跄地弃蛋而飞······还有那个池塘,游个泳,摸个鱼,采个莲子······当时只顾着玩闹贪吃,从不曾想过也不曾问过这池塘又是怎么修建的。

      村里的父辈大多没上过多少学,不过勤劳肯吃苦,在农忙之余搞养殖,跑运输,做生意,靠手艺开门面等,楼房也就一家接着一家盖起来,到现在,网络早已家家到位,更有一些人家已在城里买房而居。

      等到我们这一辈上学时,爷辈父辈总是全力支持:“一心念书······再带些吃的穿的······再拿点钱······”每每回想起这些话,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鼓鼓囊囊的花书包······

        闲时,我总喜欢平坐在如毯的野草上,风撩得睫毛有些醉醺醺的痒,于是乎往事顺溜而闪。

      阳春三月,多次陪城里朋友来一日游,赏花挖菜、吃饭打包,她们总是笑载而归。

      只有我内心惶恐,因为拆迁,明春,怕只会满眼荒草吧!这样想着,不由恨起了这野草。

        可是,细想,这野草面对四季,枯荣轮回,不曾空断;面对烈火,根生随风,更烧更远。

      是的,时至今日,我没能像白居易一样才华惊人,我还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但是,家乡父辈们的勤苦、坚韧与善良烙在了我的心里,对家乡的这份情恰似这春草浴火更生!

        是啊,无论走多远,飞多高,无论拆迁与否,家乡情早已像这脚下野草顽强坚韧扎根心底!

        于是不由再念: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王村沟——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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