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板湖鸡蛋饼传》

      鸡蛋饼的源头我没有去考究,也不知道鸡蛋饼何时在何地被冠上了盐城鸡蛋饼的名号。所幸我并不是要为盐城鸡蛋饼冠名,而是为板湖鸡蛋饼立传。

      鸡蛋饼是板湖街最年长、最便捷、最美味、最坚定的唯一的小吃。也不知是从外传入还是土生土长,鸡蛋饼就偏偏在2006年的一天从板湖街上冒了出来,一冒就是15年。圆圆的铁板,倒上一勺面浆,拿竹蜻蜓一样的拨子轻轻转两下,一张圆圆的面皮就成形了,打上一个鸡蛋,拨圆拨匀,浇点油,洒一撮葱花,灵巧地翻个面,刷上自家做的甜酱辣酱,萝卜丁、海带、火腿肠,三两下一包,一个方头方脑美味无比的鸡蛋饼就完成了,而这基础款只要3块钱。06年是三块,21年还是三块,双面蛋加一块,加里脊或者两根火腿肠再加一块。板湖鸡蛋饼十几年没有涨过价。

      比不涨价更难能可贵的是卖鸡蛋饼的老奶奶,从06年开始,每天下午三四点推着车子上街,做到晚上回去,一做就是十几年,从没有一天缺席。我们也从五六岁吃到了二十几岁,从幼儿园吃到了即将成家立业,我们这一代板湖人是吃鸡蛋饼长大的,也是鸡蛋饼奶奶看着长大的。如今的我们遍布五湖四海,鸡蛋饼总会在梦里给我们指明回家的路。在我的眼里,老奶奶十几年还是一个样子,板湖街却不是之前的样子了。乡村改造,大场都拆了,公园改成了广场,菜场搬了地方,多少年不见天日的菜场变得窗明几净,板湖大桥重建了,旧店铺倒闭新店铺开业。板湖街渐渐变得我不认识了,但鸡蛋饼奶奶还是那个样子,慈祥和蔼、待人亲切。以前每天见到我总会说,还是五块钱的?现在见到我都会说,回来啦!

    羊肉的确是板湖的一张名片,但是鸡蛋饼却是板湖街的魂。鸡蛋饼可以天天吃,甚至可以一天吃几个。上午可以去吃菜场胖阿姨的,下午就去十字路口吃老奶奶的。可以当主食,也可以当节晌。可以解馋,可以经饿。是我们这代人每次上街必做的东西,而且只需要三五块钱。以前鸡蛋饼奶奶会把孙子的试卷裁成条,给我们包着鸡蛋饼外面吃,防烫防油。我总喜欢看看小孙子题目做的怎么样,字写得还不错,分考的也很好。现在是看不到这样的试卷了,小孙子也该长大了吧。

      这几年板湖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多少人家在外面买了房接走父母不回来过年了。每年寒暑假回来一起玩的人越来越少,板湖街也只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了。但只要板湖鸡蛋饼还在,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板湖就还在。

      十字路口鸡蛋饼奶奶的鸡蛋饼在我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然而还有一处鸡蛋饼却总在我内心深处时不时泛起涟漪。那是我初一那年,陪伴我长大的外公生病去世。外公是我们家的大树,慈爱刚正,与镇上所有人都相互尊重。他也是一位兽医,甚至与镇上所有猪都相互尊重。外公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我妈妈还是把我叫醒上学了。“爹爹在的时候就希望你好好学习成大器,现在不在了,你更要好好学习。自己骑车去学校,给你五块钱买个鸡蛋饼吃,一定要吃早饭。”于是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外公家往学校去。那是我第一次从外公家骑到学校,想起每天都会坐妈妈的摩托车回来玩一会儿,想起以前外公在这条路上教我骑自行车,那个时候这还不是水泥路,是砖头路。我感觉外公还在,癌症与哭声,只是一场梦。到了学校门口,一个阿姨在三轮车上做鸡蛋饼,这是我第一次吃不是鸡蛋饼奶奶的鸡蛋饼。她的锅更大一圈,以至于鸡蛋饼要切成两半装起来,还放了一块脆皮,还有自己家特质的酱,还是五块钱。我是第一个到教室的,拿出鸡蛋饼,那味道灌进我的脑子里。我想起一到周末就会坐着外公的电动车上街买烧烤。一考到第一名我就能在外公那儿拿到五块钱的奖励,满分就会有十块钱,所以我最喜欢考试。外公每次奖励我都和我说,“狗啊,以后等你苦钱了,要买好烟好酒给爹爹吃啊。”爹爹,我没法送你好烟好酒了,我怎么不能像姐姐哥哥一样早点儿长大。我早已泪流满面,大口大口吃着手里的鸡蛋饼,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蛋饼了。现在我能抽烟喝酒了,却永远不能和外公喝上一顿。那次的鸡蛋饼,也在我的记忆里,时不时地出现。后来我再也找不到那个阿姨的鸡蛋饼了。

      现如今我们这代板湖人在外面闯荡,鸡蛋饼总会让我们魂牵梦绕。估计那个鸡蛋饼奶奶,闭着眼睛都能做出鸡蛋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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