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驹·萌芽1

  自那日从校场回来后,沈宗仁就病了一场,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请了几个医生,都看不出什么病来,也不敢乱开药,怕给师长独子治坏了,落个庸医的罪名。于是托词虚弱,开了些养气血的温性药片便溜了。

  一天下来还不见人醒过来,又请了城中有名的中医大夫,问了诊、号过脉,才知是压抑太久,一下子过于激动,气血上脑时浑然不知,直到回到家里,涨起来的气血一下子又退了回去,才昏厥久睡不起。

  说来确实不是什么大病,可这么小的男娃能将自个儿憋成这副模样,所积下来的心病,也不亚于大病一场了。

  花了高价钱请来的大夫着实值这个价,开了些调理的中药后,顺道给沈天德两口子上了堂心理课,抛开过去,现在的生活是一个正常十岁男娃该过的生活吗?又与那穷乡僻壤的野孩子一比较,便得出了个所以然。

  说到底,为人父母的也有责任。

  打那后,沈天德两口子便由着儿子跟赤骓待着,吃饭也不叫他,他饿了便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要么就拿张油纸包些点心随身带着。

  本来觉得这样放养下去,能让沈宗仁像个同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健康平安地活着就够了,去学堂学习不过为了让他多结交些朋友,也不指望沈宗仁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更不奢望以后会有所成就。

  然而,他不仅在学业上精进不少,食量比以往大了很多,性格更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沈天德与林惠英看的也开了,他要做什么,也都随他去了。

  沈宗仁以前觉得自己不能继承父亲的志向与武艺,便只有努力学习。一般大年纪的人在玩的时候,他在看书练字,别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已能与镇上的才子们讨论四书五经、对王羲之的书法入木三分,想要用这幅小小的身躯在学业上不给父母亲丢脸。

  然而赤骓的闯入,让他分了心,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原来除了当个书呆子,自己什么都不行。可也正是因为赤骓,他想像父亲一样,驾驭着赤骓,受众人仰望、爱戴。

  校场一别,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不可以,他没有病,有的是心病。

  以前下了课,沈宗仁便默默收拾书袋,跟着贤儿丫头回家,不爱说话,也不爱参与同学的游戏。如今早上一来,沈宗仁便会与同学们打招呼问好,谁要是有不懂的问题,他会一一为其解答,只要是不讨嫌的同学相邀,他也会尽可能去参与其中。

  同学们惊讶于他的转变,还以为他是个闷葫芦,仗着成绩好不合群,又问他读书怎如此厉害,他便答道:“老师教的好。”

  一回到家,沈宗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马棚看看赤骓有没有长大一点。

  学堂有个洋人老人,每月初都会让同学一个个挨着墙边量身高,同学们的乐趣之一便是打赌下个月谁长得高一点,于是都努力地吃饭、运动,沈宗仁也不例外。

  把学堂学到的东西带回了家中,甚至比在学堂更上心,每天都会拉着赤骓贴着墙站立,赤骓不肯,便学父亲抓一把料豆引诱。

  每天一量,看不出赤骓的变化,母亲让他隔几天量一次,但他对待此事极为认真,如先生布置的学业任务一样,每日从不落下。

  用木炭细端在墙上量完,才给赤骓添粮草,然后又屁颠屁颠跑去餐厅吃饭,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吃,也总有能赶上父母都在的时候。沈宗仁吃得多,沈天德和林惠英也不多问,不忙了便陪他看书练字,忙的时候又各自一处,日子也就一天天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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