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一白说历史人物:第151期陆机

吴郡陆氏,江东名门望族。

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夷陵之战几乎团灭蜀汉军队,刘备躺在白帝城唉声叹气,他在鲜花和掌声中晋升丞相。

陆抗掘江口水淹敌军,西陵之战围城打援力抗晋朝,羊祜收整残兵回家挨削,他在三军欢呼声中荣升大司马。

一阴一阳之谓道,有赢家自然就会有输家。

261年,东吴建国三十二周年。

吴主孙休召开座谈会,强调爷爷孙坚当年纵横沙场,伯父孙策进而扫平江东 ,父亲孙权开创东吴三足鼎立。

追忆完往昔展望未来,孙休痛斥数位权臣祸乱朝政,耗资一场酒席诛杀权臣,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再创辉煌。

陆抗,你也来讲两句!

陆抗放下茶杯咳嗽两声,说起爷爷当年被孙策打败,父亲陆逊加入孙权麾下,抗刘抗曹期间堪称鞠躬尽瘁。

陆家逐渐成为顶级宗族,二相、五候、将军十余人,这都是自我奋斗的成果,和孙策是外祖父没多大关系。

会议在激烈掌声中落幕,陆抗坐在位子上并未起身,看见孙休投来赞许的目光,顿时觉得心中又充满力量。

一位是朝堂明君,一位是沙场砥柱,他们能否挽救东吴的颓势?

陆抗走到家门口,望着阔气的朱门发呆。

自幼生活的高墙大院,让来来往往的路人心生羡慕。然而看不到的无形压力,让自己的父亲最后郁郁而终。

陆逊被卷进立储风波,竞争对手捏造二十条罪状。孙权未经调查便大肆责骂,浑然不顾及往日的劳苦功高。

陆抗为死去的父亲鸣冤,孙权也在临死前承认错误,指派诸葛恪为托孤大臣,没想到这家伙变得独断专横。

妻子是诸葛恪的外甥女,强强联合自然也倒台牵连。诸葛恪被杀后夷灭三族,陆抗只能写份休书赶走发妻。

原本开疆拓土的精力,不得不匀出大部分提防内斗。如今德行明睿的孙休登基,混乱朝局应该可以清朗吧。

大人赶快进来,夫人正在生娃呢。

门房大爷的呼喊声,打断陆抗的纷杂思绪。

陆抗火急火燎地冲进门,庭院太深还得一路小跑着。房间里传出来的嘶喊声,吓得四个儿女有些不知所措。

陆抗摸摸大儿子的脑袋,让他带着弟弟妹妹回书房。自己看着侍女进进出出,对眼前的一切已经颇为熟悉。

恭喜老爷,是个带把小子!

陆抗长出了一口气,吩咐管家给接生婆包大红包,又让下人去把儿女们喊来,一家六口围着婴儿挑逗说笑。

怀里的小家伙鼻眼褶皱,哥哥姐姐好奇为啥会这么丑,母亲虚弱地笑着说:你们刚出生的时候比他还丑。

新生儿好像迎风见涨,几乎隔几天就会换一副模样。陆抗沉浸在无尽喜悦之中,豪门大户又多了个生力军。

他这辈子共有七个儿女,却有六位将会死于非命。

晏景玄机,第四个儿子就叫陆机。

陆家数代人出将入相,经济实力和文化水平呈正比,还有配套的书房和运动场,悉心打磨着下一代接班人。

衣食艰难的底层家庭,有些小孩会为个包子打破头。仓禀足而知礼节的子弟,在书香淡雅间练习恭俭谦让。

你们天生骄傲,想当贵族还得继续努力。

雄厚门风的日夜熏陶,一丝丝融进小陆机的骨髓。天性聪颖又不为衣食发愁,三天不出书房自有仆人送饭。

每个孩子都有先天属性,却不一定有条件聚焦放大。父辈们打拼积攒的祖荫,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未来走势。

衣食华贵可以拔高心气,诗书文典能够升华才气。陆机一边啃书一边啃大餐,身心协调发育逐渐名声鹊起。

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

孙休的名声很好,可惜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魏蜀吴铁三角摇摇欲坠,司马昭将魏帝玩弄于鼓掌之间,蜀汉的刘禅干脆举手投降(见秦岭一白.钟会篇)。

东吴的大臣们吵翻了天,眼看着国际形势日益严峻,十岁的太子继位能干啥,还不如让年长的孙皓当皇帝。

想当年,孙策也没有传位给儿子,而是让弟弟孙权稳定大局...

孙皓的名声挺不错,继位没多久却关闭了美颜功能。他杀掉孙休的四个儿子,朝着昏庸暴虐方向撒腿狂奔。

陆抗听到朝堂种种传闻,只能望着滚滚江水长吁短叹。对岸驻扎着晋朝军队,羊祜正盯着荆州城陷入沉思。

陆抗不挑衅,东吴的实力只够自保。

羊祜不挑战,晋朝的实力不够灭吴。

两人各为其主,却是英雄惜英雄。

陆抗每次约好开战时间,严厉拒绝部下的偷袭方案。羊祜逮住投降的东吴将领,五花大绑交还给陆抗处置。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对手,偏偏表现的更像礼尚往来。晋军收割东吴百姓的稻谷,竟会留下钱财权当购置费。

孙皓对陆抗极其不满意,多次催促他赶紧打出国威。其实双方一直都在交战,只不过是在争夺民心和信义。

陆抗上奏道: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陆抗在能与不能之间焦灼,病情也在好与不好之间反复。

羊祜听说敌方主将病倒,派人横跨长江送来丹药,陆抗的部下纷纷劝阻道:哪个正常人希望对手活蹦乱跳?

陆抗笑着倒掉杯里的残渍,部下以为是暗示扔掉丹药,正准备扔时突然听见:干啥?上面写着温水吞服啊。

羊祜岂鸩人者!

陆羊之交逐渐传为美谈,风平浪静之下都在暗自蓄力。羊祜拿到批文操练兵将,陆抗的建议书却沦为手纸。

孙皓常年不干正事,好像捡来的皇位能爽一天算一天。陆抗感受着晋军的兵锋,早晚会戳穿东吴这艘破船。

他或许等不到这一天,但是儿女们注定逃不过这一劫。病榻上的陆抗思绪纷杂,弥留之际的眼光盯着老四。

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

陆抗病逝,四个儿子分领部队。

陆机成为小小的牙门将,岗位级别比三位兄长低很多。两位弟弟的年龄太小,当前主要任务还是身心发育。

无论东吴战船驶向何处,陆家始终坐在超级贵宾席上。和平稳定时坐享其成,颠簸动荡时自然会首当其冲。

五年之后,晋朝南下灭吴。

陆机的兄长们战死沙场,就连他自己也沦为晋军俘虏。孙皓剽窃刘禅的创意,屁颠屁颠跑到洛阳继续享乐。

三国枭雄们逐鹿中原,谁能想到最终竟会归于晋朝。一面面匡扶天下的大旗,背后掩藏着多少贪念和私欲?

有些文臣致力海晏河清,有些武将期待着回老家喝酒。一轮轮权力场的熏染,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最初本心?

晋朝彰显宽容大度,陆机等人被无罪释放。

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

高墙大院里冷冷清清,东吴顶级宗族的光环悄然褪去,所有江东士族全部降级为寒门(见秦岭一白.葛洪篇)。

丝竹管弦取代各种会议,诗词曲赋替换军国大计文件。时代的变化翻天覆地,融入骨髓的习性却很难改变。

陆机好像有些无所适从,代代相继的职位传承被打断,他的潜意识却在延续,依然习惯用大视角品评国政。

十年时间,满腹才华凝聚出治国策论。

陆机点评孙权得天下,进而又分析论证孙皓失天下,并追述祖辈的丰功伟绩,创作出上下两篇《辨亡论》。

能写策论的人很多,但像陆机这般文采斐然的极少。这篇文章席卷时政论坛,恰好触发改变命运的机缘点。

晋武帝下发通告:令内外群官举清能,拔寒素。

289年,28岁的陆机走向洛阳。

总辔登长路,呜咽辞密亲。

借问子何之,世网婴我身。

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

行行遂已远,野途旷无人。

山泽纷纡馀,林薄杳阡眠。

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

哀风中夜流,孤兽更我前。

悲情触物感,沉思郁缠绵。

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

陆机不想去晋朝国都,被领导报名选送又不得不去。司马炎不在意江东才子,只是想缓和吴地的反晋活动。

身后的故乡越来越远,陆机拉着弟弟陆云向西而行。他们就像是落毛的凤凰,注定要迎来一波嘲讽和挤兑。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有争端的地方就有鄙视链条,不同于笑贫不笑娼的共识,当时北方的看不起南方的。

你就是陆机吧?

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侍中王济指着羊酪,谓机曰:卿吴中何以敌此?

陆机:我们老家的菜羹,都比这玩意好吃。

范阳豪门卢志,问机曰:陆逊、陆抗于君近远?

陆机:你爷爷叫卢毓、你老子叫卢廷,你和谁亲近?

...

陆云见哥哥火药味十足,怼人完全不看对方的身份,悄悄对他说道:殊邦遐远,容不相悉,何至于此!

陆机摸摸弟弟的脑袋,告诉他这不是无知而是挑衅,不能辱没家族荣耀:我父祖名播四海,宁不知邪!

有人以势相欺,自然有人以才相惜。

张华担任晋朝的太常,身居高位并且文学造诣超高,他对陆机兄弟极为推崇:伐吴之役,利获二俊。

老张多次举荐陆机,北方士族还是瞧不起南方门阀。陆机也对北方佬没好感,却比他们多了些憋屈和激愤。

昔日家族辉煌,难道真要烟消云散吗?

太傅杨骏辟为祭酒,累迁太子洗马、著作郎。

陆机的职位稳步上升,内心依然有些排斥这座城市。他需要花费数倍的力气,也难以和本地土著平起平坐。

看着北方权贵觥筹交错,自己原本也拥有这份特权,尽管现实里被依法取缔,却不影响在精神上鄙视他们。

左思准备写《三都赋》,跑来请教东吴国都的风情,陆机嘲笑道:此间伧父,须其成,当以覆酒甕耳。

陆机买来十八坛黄酒,等着用左思的文章糊酒坛,没想到《三都赋》引爆文坛,由此创造出成语洛阳纸贵。

张华笑着安慰陆机,说道:人之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

恃才傲物遭受到暴击,陆机的心态反而逐渐平和。如果真想要重振家族威名,必须放低姿态融进某个团体。

陆机加入“金谷二十四友”天团,只有他和弟弟陆云是南方子弟,这帮人拿着花不完的经费负责歌功颂德。

醉生梦死激发创作灵感,华亭鹤唳犹如飘渺成仙,有位浪子躺在胡姬的怀里,边打拍子边冲着陆机大喊道:

欢迎欢迎,我是中山刘琨(见秦岭一白.刘琨篇)。

291年,西晋八王之乱。

晋惠帝的智商余额不足,皇后贾南风想为老公分忧,一出手动不动诛灭三族,搞得司马家的王爷坐立不安。

吴王司马晏出镇淮南,深刻意识到自己智商也不高。他聘请陆机担任郎中令,随身携带以便及时出谋划策。

远离京城的内斗旋涡,世间千姿百态顿时扑面而来,一路游荡一路创作诗赋,辞藻秀逸被誉为“太康之英”。

出差四年,37岁的陆机回京任著作郎。

贾南风毒杀当朝太子,连同太子的生母也送往黄泉。赵王司马伦看见民怨沸腾,凭借兵权趁机反杀贾南风。

皇后的党羽树大根深,外甥贾谧成为重点清除对象,他的才华和人品成反比,穷奢极欲之后迎来全家惨死。

陆机的表现相当抢眼,在诛杀贾谧活动中颇有功劳。司马伦颁发关中侯爵位,没过多久又提拔他做中书郎。

贾谧,正是“金谷二十四友”的名誉主席。

司马伦飘了,决定自己当皇帝。

他广发喜帖宣布登基,召来三位王爷的联合讨伐。经过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司马伦从晋朝皇帝沦为死刑犯。

齐王司马冏带兵入朝,抓捕司马伦任命过的官员。陆机被怀疑起草称帝诏书,直接关进廷尉大牢等候处斩。

成都王司马颖出面搭救,陆机才被改判为流放边疆。走到半路遇到大赦天下,拖着半条命又回到洛阳京城。

减死徙边,遇赦而止。

老家的朋友听说此事,接连写信劝陆机回乡隐居。当年东吴朝堂的倾辄内斗,轮到势力广阔的晋朝更激荡。

或许是想重振家族荣耀,或许是贵族门风力挽狂澜,或许是祖祖辈辈从不退缩,陆机丝毫不考虑回家选项。

他从晋军的俘虏大营,一步步走向晋朝的高级职位。这里汇聚着精英和机会,自然也有对应的代价和风险。

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

《豪士赋》曰:

时启于天,理尽于人,庸夫可以济圣贤之功,斗筲可以定烈士之业。

故曰“才不半古,功已倍之”,盖得之于时世也。

是以事穷运尽,必有颠仆,风起尘合,而祸至常酷也。

圣人忌功名之过己,恶宠禄之逾量,盖为此也。

故聊为赋焉,庶使百世少有悟云。

《五等论》曰:

五等之制,始于黄唐,郡县之治,创于秦汉,得失成败,备在典谟。

借使秦人因循其制,虽则无道,有与共亡,覆灭之祸,岂在曩日!

卒有强臣专朝,则天下风靡,一夫从衡,而城池自夷,岂不危哉!

岂若二汉阶闼暂扰,而四海已沸,嬖臣朝入,九服夕乱哉!

然则八代之制,几可以一理贯;秦汉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也。

陆机在纸上激昂慷慨,司马王爷扛着枪当街互殴。辅国大臣的宝座金光闪闪,先打趴竞争对手再来讲道理。

司马冏干掉了司马伦,司马乂又带兵诛杀司马冏。爷爷打孙子、侄儿灭叔父,晋朝皇室亲族简直斯文扫地。

司马颖表现得很低调,开仓放粮救济战乱中的百姓,修建墓园安葬战死的士卒,宛如烂泥里绽放的白莲花。

推功不居还劳谦下士,陆机对司马颖生出无限好感,想起此前还有救命之恩,便义无反顾的跑来申请加入。

颖以机参大将军军事,表为平原内史。

司马颖升级美颜功能,身在河北却远程执掌朝政,看到六哥司马乂大权独揽,便想杀进洛阳教他重新做人。

司马颖联络其他王爷,总共征集到二十多万兵马。千军易得然而一将难求,让谁做联军统帅是个重大问题。

陆机,你家是不是三代为将?

303年,陆机被任命为大都督。

陆机内心是拒绝的,他只上过一次战场还惨遭俘虏,相比于祖辈的横刀立马,更擅长做个指点江山的文士。

北方将领是排斥的,他们认为领导的安排极不合理,自己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怎么还不如刚刚入职的南人。

固辞都督,颖不许。

大风起兮云飞扬,一面面战旗迎着狂风猎猎作响。司马颖站在台上激昂慷慨,后排士卒完全听不见他说啥。

望着遮天蔽日的队伍,陆机心里却没有半点波澜,接过司马颖递来的壮行酒,说出一句让领导很丧气的话。

司马颖:若功成事定,当爵为郡公,位以台司,将军勉之矣!

陆机:昔齐桓任夷吾以建九合之功,燕惠疑乐毅以失垂成之业,今日之事,在公不在机也。

信任还是怀疑,是考验人心的最高标准。

陆机刚走,卢志趴在领导耳边说道:陆机自比管、乐,拟君暗主,自古命将遣师,未有臣陵其君而可以济事者也。

司马颖半天默然不语,卢志的心里悄然乐开了花,除了趁机打击竞争对手,他还在为当年的芥蒂耿耿于怀。

没错,我爷爷叫卢毓、我老子叫卢廷!

陆机的战场,还是无休无止的内斗。

孟玖是司马颖的宠臣,弟弟孟超带着一万人马监军,还没到前线就纵兵抢劫,欺负对象当然是沿途老百姓。

陆机抓捕带头抢掠的士卒,孟超直接带人抢回自己的部下,临走前还当众嘲讽道:貉奴能作督不!

行军司马气得浑身哆嗦,劝陆机斩杀孟超以振军威。

陆机没有处理孟超,孟超却仗着家族权势愈发嚣张,给哥哥写信说都督畏战不前,还大肆造谣:陆机将反。

司马乂拿着皇帝的诏书,在鹿苑排兵布阵等待陆机。双方按惯例先打口水仗,孟超不听调遣带着人马偷袭。

一场大混战就此拉开,孟超的抢劫队这次有去无回。陆机统帅的二十万大军,也相继沦为横七竖八的尸体。

机军大败,赴七里涧而死者如积焉,水为之不流。

孟玖不关心全军覆没,只在乎弟弟孟超是怎么没的。他怀疑是被陆机坑死的,派人前往军营搜集相关证据。

死去的人不会开口说话,活着的残军败将还要吃饭。他们需要有人来背黑锅,不受待见的都督是最佳人选。

司马颖气愤地翻开战报,上面写满统帅的离奇举动。二级将领们的手印背后,仿佛站着孤单又孤独的陆机。

玖疑机杀之,遂谮机于颖,言其有异志。

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司马颖当年搭救陆机,陆机加入麾下幻想大展宏图,担任都督导致损兵折将,众人诬陷引发司马颖的杀心。

皇亲血缘之间你死我活,让怀疑成为胜利者的保障。权力和情感之间的相悖,让信任成为极其奢侈的宝藏。

秦岭一白带着土蜂蜜来访,陆机脱下戎装换上白衣白帽。

一白:你听说了吗?

陆机:什么?

一白:你的两个弟弟死了。

陆机:!!!

一白:死于八王之乱。

陆机:兄弟六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一白:如果当年不写《辨亡论》...

陆机:或许会有《辨兴论》。

一白:如果当年回乡隐居...

陆机: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一白:满身才华,真是可惜。

陆机:哈哈,来喝蜂蜜水。

牵秀拿着判决书走过来,上面赫然写着司马颖的批示。陆机的神色极其平静,盯着作伪证的部下说道:

自吴朝倾覆,吾兄弟宗族蒙国重恩,入侍帷幄,出剖符竹。成都命吾以重任,辞不获已。今日受诛,岂非命也!

牵秀低着头默然不语,接过陆机写给司马颖的回信,踌躇半晌决定打开审阅,只见言辞凄恻并未辩解争论。

陆机喝完最后一杯蜜水,阔然起身朝着行刑台走去,他望着天外云卷云舒,喟然长叹: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遂遇害于军中,时年四十三岁,二子亦同被害。

陆机死时,士卒痛哭流涕。

他们承受着一场场鏖战,每次都有同乡或好友阵亡。无名尸骨的精血汇集起来,成就极少数人的丰功伟绩。

战场法则的真相很残酷,发起者从来不敢单挑解决。像陆羊之交的片刻安宁,是多少底层炮灰的幸福时光。

是日昏雾昼合,大风折木,平地尺雪,议者以为陆氏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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