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相非相

1994年的某天傍晚,宁夏银川西部影视城的一座城头上,炙热的黄沙扑面,电影《大话西游》拍完最后一个镜头。

2018年的一日黄昏,北京上地某办公楼的十字路口角,金黄的夕阳弥散,逐渐转向阴暗,消失不见。

你看那个人好奇怪,他好像一条狗啊。

刚去帝都时,认识一个同岁、同名不同姓,做销售的胖子,胖子的销售技巧很差,整日对着客户死缠烂打,待要催还款时却又瞬时变了个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初来乍到,自认为多条朋友多条路,无意间请他吃了顿饭,看着他手脚并用,满嘴糟糠,自此从心底一饭绝交。但我终究是一个不善表达喜恶的人,平日里但有所求,还是会有求必应。

某天,我拿着他的一份交货合同,他急等着要,让我路过时给他带过去。他租的房子便宜,周围环境很差,我很讨厌去他家。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我敲门后推门而入,只见傍晚的余霞映射着满地的卫生纸团,晕晕的黄光有点隐隐发亮,皮带甩在床尾,外套在桌上,内衣在墙角,地上扔着半袋盛囊着不知名液体的半透明薄膜。这货一身烂肉横陈地躺在床上抽烟,节能灯罩上一圈一圈云腾雾绕、郁郁不散,身边的小姑娘露出半个头独自卷着被子睡觉,屋里一股湿闷沁人的汗腻味。

“畜生——”,这是我从他出租房里出来后脑海里唯一的一个词。

我不知道姑娘当时什么想法,为什么能允许让他下得去口,或许每个人喜好不同,有的人喜欢清淡,有的人偏爱油腻。

老家镇子的街道不到两公里,街上皆是从小看到大,看到厌烦又不胜厌烦的面孔。

屋子外窗临街,像极了当年潘金莲砸西门庆脑袋的宅子。我在家的时候,总是很宅。

半夜不出门,出门像做贼。

所谓猿粪这东西,就是你特么想躲,它也会拐弯抹角地强行邂逅。比如说:“做贼“回家的路上偶遇学生时代追过的女同学。

只见她拖沓着凉鞋,晃悠着肚腩和象腿,穿着肥硕褪色的睡衣,顶着一蓬毛毛躁躁干枯分叉的头发,颜值不用黑便已跌入谷底。一手一个娃,就这么施施然、侃侃阔阔地向你走来。

“快,叫叔叔好。“

“shu~~shu~~hao~~~~~~~!”

复刻又冗长的拖音吼的我心胆俱裂。

“好好好好,乖。”

女同学瞥了我一眼,对着俩孩子说道:“呦,还是跟上学那会一样,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远远看着,还以为不知哪来的高知分子。你说你当年追我,追到一半,怎么不追了?你要再坚持一下,我就同意了。”

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你可千万别。当年你那种情况,别说我了,王思聪都追不上你。“

“行了,回你的家去吧,注孤生。“

“关你屁事,带好你的娃。“

摔门的,摔坏的都是自家的门,所以傻子才摔门。

不过可以透过门洞往外吐口水呀。

我讨厌跟流氓吃饭,特别是吴姐这样懂我的女流氓。吴姐是我认识很久很久的一个女性朋友,久到想不起来怎么认识的她,只记得当年她还清纯的不像有驾照的人。

“年轻人,总是会遇到一些自以为的痛苦,开森点,过一阵就好了。“

“跟你吃饭又怎样?跟你看电影又怎样?还是不会上你的船。”

“别走别走,姐姐带你喝酒蹦迪摇色子。”

“哎哎哎,你这丫的,快废了啊。”

“靠,也特么是个爷们。”

“以后别说认识我。”

"德行。"

“滚。”

看过刚剥开、光溜溜的熟鸡蛋没有?表弟的刺青店近日的生意惨的像只刚剥开的熟鸡蛋。无聊的时候,我便同他蹲坐在沙发上发呆,盯着有“多动症”,又到了发情年纪,被绳子扣着脖子,栓在隔断门上的二咪。看它一次一次地用绳子把自己裹成猫型木乃伊,直到快要窒息。偏偏快窒息时,好死不死,大喵大叫,非要人去帮他松绑,而我和表弟又是同等的懒。

“哎,你说,如果阉了它,会不会变老实一点?”

“可能会。”

“那明天去宠物医院阉了它吧。”

“好啊。”

我师父是个女人,是我还在十几岁时认识的笔友加网友。她读书很多,思想通透,文采斐然。过去很多我认为复杂的事经她稍一点拨,便能立刻变得明了起来,在我年少的时候能心甘情愿让我喊她一声师父。但随着年事见长,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她总觉得我三观有失偏颇,我觉得她太过理想主义。她本就是那种生于优渥家庭,半生从未经受过人事困苦,所知所解的,也只是从书本中得来的。她认为我这个年纪应当有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静状态。所谓千金难买我愿意,错过了一个人,应像丢掉一件物品一样,有一种断离舍的心境。但我觉得人世间世事纷杂,很多问题不是书读多了便可以解决的。恰如在同样的时空里不会有第二个我和你,遇见同样的人,说过同样的话,有过同样的回忆,做过同样的选择。

诸相非相的无知无欲,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理想主义。

二零一八年十月七号

手植枇杷树于水桶

心绪繁杂

像冬日午睡时梦见跌入冰窖

惊醒后

真的身在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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