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品)
昨晚跟母亲通话,她这几天腿上不小心起了一个泡,破皮后要擦药防止感染,再加上眼睛不好,前天坐着公交车去很远的眼科医院洗眼睛,所以近三天没去护理中心看父亲了,昨天傍晚去看望父亲,父亲见了母亲很是开心,说话非常清晰:“你回来了啦!”母亲问他:“我从哪里来呀?”“从北面”父亲答到,父亲脑子清醒的时候很清楚母亲住在老年公寓的自理区,他住在老年公寓的护理中心。
而我的父亲从小脑开始萎缩,在失掉记忆的过程中,在很长的时间内,一直竭力维持他的形象,在外人亲戚眼前装着跟正常人一样,使得很多人对母亲误解,说父亲好好的,母亲非说他病了,母亲是个反射弧特别慢嘴又拙的人,明知道父亲竭力伪装正常,却从来不解释也不说破。
母亲跟我通话说的都是实情,说父亲病后,不愿活动,就是去一楼之隔的振华超市都不愿意去,这样家里生活需要的一切东西,都要母亲一个人一点点采购回来,母亲只好跟父亲商量,让父亲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她出去采购,有一次,母亲去超市回来,发现家里的防盗门大敞着,客厅的电视机开着,父亲不见了踪影,母亲知道父亲忘记了如何按电梯下楼,一个人只会走楼梯,就从六楼一层层的找到一楼,没找到,又从一楼到六楼往上找,在九楼的楼梯那里终于找到了父亲。
后来母亲出门就把父亲送到小区门卫那里,一并带些水果给门卫,让他们帮忙照看父亲,她去买菜,可是照看了几次后,门卫说,母亲走后不久,父亲就着急找母亲,门卫要劝解半天,才勉强留住父亲,担心下次留不住,所以以后就不帮着照看了。
母亲只好又想别的办法,父亲有睡午觉的习惯,母亲就跟他商量,父亲睡午觉,她出门采购,如果醒了,不要着急找他,看桌子上的纸条,母亲在卧室,书房,客厅,各个父亲能看到的地方,都留了纸条 ,尽管这样,母亲也是每次都急冲冲的出门,急冲冲的回家,路上还是各种担心。
有一次,当年跟父亲共事过的一位在银行工作的刘姐姐微信我说,她在楼上(刘姐住在银行的家属楼,母亲去超市经过那里)看到母亲小小的个子,瘦弱的身体拖着一个落地式风扇往家里走,我看后,愧疚万分,马上跟母亲通话说,你干嘛自己一个人去买电风扇,告诉我,我可以在网上买,告诉我哥,让他开车去拉回都可以呀。母亲却很轻松的说,我能干的事情,干嘛要麻烦你们,再说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忙碌,我只要有一口气,我能干的绝对不麻烦你们。
母亲性格一直很阳光,爽朗,记得我小时候父亲经常说母亲人小嗓门大,走到哪里都是人未到笑声先到了。父母亲因为乐施好善,随和亲切,跟同事同学朋友亲戚关系融洽,家里一直有人登门拜访,从父亲病后,母亲担心父亲不能与人正常交流而窘迫,跟以前的同事朋友逐渐断了联系,随着父亲病情的加重,母亲越来越疲累,母亲的笑声从家中彻底消失了,母亲又是个行动力远远超过表达能力的人,她不诉苦,不抱怨,在父亲不配合她的时候,像做好了饭父亲不吃,母亲也会伤心之下哭一场,可是一想到父亲是一个认知症病人,就擦干了眼泪 ,接着照顾父亲。
父亲变得沉默寡言,就是不舒服也不会表达,母亲便每天摸摸父亲的额头,觉得有些烫就量体温,好几次父亲发烧住院,都是母亲细心观察到父亲不好,送到医院的,因为发现及时,每次住院一段时间就好了,这让忙于工作很少回家的哥哥觉得我父亲没病,母亲却把父亲送到医院,每次我回家照顾父亲,我哥都跟我说,咱妈省吃俭用,把咱爸送到医院花钱,我每每听后,亦是沉默无语,跟母亲说,为什么不解释下,母亲说,我哥许久见父亲一次,父亲见了他,每次都说自己没事好啦,所以这个黑锅,母亲一直背下了。
现在回顾起来,很是幸运,在母亲和我整整照顾父亲五年多后,在母亲疲惫到极限之时,我把他们送到了我所了解的最好的这所养老公寓。
母亲也接近80岁了,她的腰疾和各种慢性病一直困扰着她,她其实也需要人照顾,可是受传统思想的影响,所有的亲戚家人都觉得她应该照顾我父亲,除了我,没有人心痛母亲超负荷的付出,甚至在我把父母亲送到养老公寓后,家人和亲戚也表示过质疑。
现在,父母亲在这所医养结合,全国排名第八,山东省排名第一的养老公寓生活一年多了,父母亲的状况越来越好,尤其是父亲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他在护理中心有专业护理员照顾,我的母亲,不但再不用辛苦的照顾父亲,再也不必担心出门无人照看父亲了,而我,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暗自担心住在小区里的父亲会不会走失——之前看到新闻报纸报道认知症老人走失时就会揪心,想到自己的父亲。
母亲昨晚还跟我说,陪伴父亲的护理员刘文华说,他白天领着父亲到一楼接待大厅散步,有来考察的人热切的问我父亲,大叔,这个御花园怎么样?这几栋楼哪一栋比较好?我父亲竟然也热切的说了一大堆话回应那位来考察者,我母亲急了,跟刘文华说,别让老曲答复呀,他的话人家听不懂,赶紧介绍考察的询问前台接待员呀,刘文华说等父亲说完后,才转移父亲注意力,把来咨询的人介绍给前台接待。
我想,来咨询的人把父亲当成了一个正常人来询问,刘文华等父亲表达完后才转移注意力,这只能说明父亲的精神面貌越来越好了, 更能说明父亲尽管丧失正常的表达能力,他的言行却受到了护理员的充分尊重。母亲说,照顾父亲的另一位护理员任巧敏说,父亲得到照顾后,会对她竖起大拇指,她看着好暖心……
12月1号,护理员刘文华陪父亲到老年公寓老年大学三楼书法活动室看书法
12月1号,护理员刘文华陪父亲到一楼接待大厅活动
12月1号,护理员刘文华陪父亲在一楼接待大厅,父亲热情的跟一位大叔打招呼
12月3号,父亲在护理中心整理床铺
12月5号,护理员任巧敏照顾父亲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