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事清供(转)


待到炉寒香尽时——两宋香事流源

香事清供

长安市里人如海,静寄庵中日似年。

梦断午窗花影转,小炉犹有睡时烟。

南宋马远的《竹涧焚香图》勾勒出一派宋代文人的乌托邦:远山近水,风过幽壑,素衣青襟,薄雾浓云。稀疏的竹影落下,士人默坐焚香,炉烟缓缓升起。良辰美景中,人在芬芳繚绕间感悟生命的况味,此等精致雅静的生活情景,不仅令人神往,亦反映出香事于宋人之重要。

中国香事古已有之。新石器时代,古人燃柴祭祀,焚香之事肇始;春秋兴起佩戴香囊之风,列国拥鼎煮食,开炉型之源;汉晋出现博山炉,成为后世经典;经隋唐发展演变,并无脱离敬神礼佛、熏衣净室、除秽避恶之用。

唯入宋后,香事由高堂礼器转向案头龛前的文玩雅藏,品香赏炉之风一时盛行于朝野。皇室权贵、文人士大夫、佛道僧侣、坊间黎民等都用香、焚香,香文化已随其缥缈烟霭散入世间。南宋周紫芝在《北湖暮春十首》其四中写道:“长安市里人如海,静寄庵中日似年。梦断午窗花影转,小炉犹有睡时烟。”古时讲究起居法度、形制仪规,入睡还要焚香,于长夜中沁润寝帐,可见宋人已视香事为日常。

陆游《移花遇小雨喜甚为赋二十字》云:“独坐闲无事,烧香赋小诗。可怜清夜雨,及此种花时。”遇小雨而焚香、赋诗、栽花,放翁雅趣闲心有之。而闲来无事,焚香读诗,闲情与香事总是相伴相生。“团扇兴来闲弄笔,寒泉漱罢独焚香”是其《夏日》中的句子,又有《假中闭户终日偶得绝句》曰:“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似乎陆游格外热衷在心无挂碍时焚上一炉香。推而广之,宋代文人的雅好,实则都是靠“燕闲”来经营的。

北宋佚名画作《槐荫消夏图》描绘的便是闲来焚香休憩的场景:夏日午后,槐树下的榻上卧一文人,其左侧的小桌上置有香炉、烛台、书卷、彝器等物。想见画中人在一片阴凉下,时而饮酒读书,时而仰卧观天,缕缕香雾自炉中升腾,徐徐烟气令人神清气爽,不胜美哉。

槐荫消夏图 绢本设色 宋 王奇翰(传) 故宫博物院藏

苏轼曾建“息轩”,他常在轩中焚香静坐,兴起而以奇石藏香,制造“云烟出岫”之清供,并写下“一炷烟消火冷,半生身老心闲”;据《清异录》记载,宋初书法家徐铉,每遇如水月夜,独坐于中庭,焚一炉佳香,美其名曰“伴月香”……文人雅士的闲情雅致可见一斑。

南宋赵希鹄在《洞天清录》中描绘了一个理想的文人书房:“明窗净几,罗列布置,篆香居中。”于文人而言,书斋不仅是观书诵读、伏案书写之所,更是他们与自己相处、向世界发问之地。而香作为涵养性情之物,不仅伴士人“挥尘闲吟”“就案学书”,且多有醍醐灌顶、打通内外世界之意义。一如北宋慕容彦逢在《和岑运使题赵吏部容膝斋诗》中言:“红尘一点不到处,只许炉香度帷箔。”

红尘不到处,香可透三界。在书斋中置炉焚香,袅袅香烟似一道隐形屏障,令滚滚红尘渐次退远,灵魂仿佛进入一重清洁世界。南宋刘松年的《秋窗读易图》描绘的正是宋人于书斋中焚香诵读的场景:水畔松下的书斋中,文人静坐于窗前书案旁眺望观想:案上置一本展开的书籍,还有一个仿古样式的香炉。文人置物本就多有讲究,不多置一物,也不少置一物,何况绘画布景。香炉频现于书斋画作,可见焚香之于文人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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